钝痛席卷，令得叶辞搞不清楚记忆中的那些面孔是自己的记忆还是原身留下的记忆。

唯一知道的是，那些在脑海中浮现的面孔，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

脑海中除了钝痛之外，还有无数的记忆疯了一般挤了进来。

当负荷不了这么多记忆疯狂挤来之后，叶辞猛地倒地。

精致的面容上，泪痕依稀可见，平时冷冽淡漠的眸子有些茫然。

她闭上眼，陷入了无边席卷而来的记忆旋涡内。

山间流水潺潺，田野中百花齐放。

村庄后有一处小山坡，小山坡不远处还有高耸入云的险峰。

险峰将村庄给遮住，站在小山坡上，依稀可以听到远处有潺潺流水的声音。

叶辞茫然的站在小山坡的位置，望着周遭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场景。

忽地，一道稚嫩的少年嗓音传来。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山坡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牵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约莫是七八岁的小女孩走了上来。

山坡上有一座石台，很高，约莫到了少年胸口的位置。

少年牵着小女孩爬上了小山坡，他伸手要抱小女孩。

叶辞看不清楚那小女童的模样，但听到了她清脆骄矜的话：“这么矮的石台，我自己上去。”

少年清越的声音传来，言语中含着几分宠溺：“好，我们家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不用我抱了，那你自己爬上去。”

小女童当真是迈着小短腿爬上了那石台。

到底是年纪太小，体力太弱，爬上了石台，小女童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少年也坐了上去，跟小女童肩并肩坐着，指着不远处的险峰说道：“等有朝一日，我带你去爬那座山峰，听说上面有雪狼，可惜我实力不够，要不然我就带你去看那雪狼了。”

小女童轻嗤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

少年摸了摸头，道：“你放心，那一天不会太晚的，你喜欢雪狼，我到时候给你找一头雪狼来让你养。”

“雪狼我不要了，不如你带我去外面玩吧？我从来没有出去过，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女童激动的说道。

少年皱眉，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可是父亲说，现在不能出去。”

“为什么？”小女童有些疑惑。

“因为好像有坏人要来了，我顶多能带你来这里玩，再远一点就不能去了。”少年羞愧的说道。

小女童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道：“那还是算了吧。”

少年有些局促，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女童，正要开口说话，忽地看到了不远处的险峰之上有一阵火光蔓延开来。

几乎在看到那火光的时候，少年脸色骤然大变。

他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村庄看去。

浓浓的烟雾在村庄上方弥漫，那山峰之上蔓延的火龙眨眼便是将村庄淹没。

少年慌乱的将小女童藏到了石台下，凝重又郑重的说道：“躲在这里不要乱跑，哥哥会来接你。”

小女童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白了一片，但语气尚且镇定：“是坏人来了？”

“小辞不怕，哥哥会护着你，在这里等着哥哥来。”少年没有回答，摸了摸小女童的脑袋。

他快步走了几步，又转头看向小女童，俊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意味。

“小辞，不要怕，我会来找你的。”

依稀间，叶辞恍惚听到了少年留下的承诺。

凄厉的惨叫声从那火海中传来。

叶辞望着那小女童偷偷从石台下爬了起来，然后一步步靠近村庄。

她望着那村庄逐渐被火海给吞没。

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惨死在黑衣人的剑下。

望着小女童偷偷躲在暗处，将所有人的惨状尽收眼底，强忍着不出声。

黑衣人走了，小女童悄悄的走了出去。

叶辞隐约察觉到不对，下意识的喊道：“不要出去。”

小女童仿若未闻，从暗处走了出去，于是看见了一片人间地狱。

黑衣人去而复返，手中屠刀落下，强势斩下。

在斩下的瞬间，小女童抬眼，似乎是看到了她的位置。

那双眼深邃得不似一个小女孩应该有的眼神。

叶辞对上了那双眼，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眼神。

是她自己。

那眼神，是她才有的。

叶辞猛地从记忆旋涡抽离，记忆冲击所造成的疼痛还残留着，但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

“你怎么了？”只只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它觉得叶辞身上有些变化，但那种变化太细微，让它捕捉不到。

叶辞擦了擦脸，神情有些呆滞，半晌才开口说道：“我看到了我十岁之前的记忆。”

“你想起来了？”只只惊呼出声。

“还没有。”叶辞摇了摇头。

只是苏醒了一小半的记忆，但她觉得这不是真正的记忆。

叶氏灭亡的真正记忆远不止如此。

她所回忆起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也就是说，她觉得自己回想起来的这一段记忆，远没有当年那样让人痛苦。

这一段记忆，不是当时叶氏覆灭的真相。

叶氏覆灭的那一段记忆，或许是原身最不想记忆的。

她无法继续回想，因为太疼了。

或许只差了一点机缘，她就可以回想起以往的所有记忆。

那一段让原身选择忘却的记忆，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叶辞不知道。

原身？

当真是她鸠占鹊巢，占据了旁人的身体吗？

叶辞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她回忆起之前看到的那双眼睛。

半晌沉默了下去。

她或许不是什么借尸还魂，也不是十岁那年鸠占鹊巢，而是更久远之前。

在叶氏大族的十年，是她所度过的，那十年有她的参与。

她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幽魂，也是这个世界的叶辞。

不存在什么鸠占鹊巢，她便是叶辞。

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让叶辞的心有些泛疼。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赶紧出去，这阵法不能被毁，万一这阵法被强行破坏，叶氏亡魂就不能踏入轮回了。”只只的声音在叶辞的脑海响起。

顿时打断了她纷乱复杂的思绪。

叶辞敛去心中的错愕，起身走了出去。

那些亡魂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已经刺激不到叶辞分毫了。

叶辞匆匆离开此地。

快要靠近入口的时候，猛地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那声音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入耳，让叶辞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刚才听不到阵法被破坏的声音。

黑袍带着青央在外面，应该已经跟来人对上了。

叶辞三步两步来到了外面，看清来人的时候，眉眼间带着几分诧异的神色。

半晌，她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冷声道：“还以为前来的是谁，没想到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