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李晚星与万蓉解决了西边的敌人后，带着两口大铁箱回到山坡。苟岂把三只箱子都打开一看，见里头果然满是形形色色装着药材的玉盒，仔细清点过后，竟一次补齐了药材清单上一半的缺口。他大喜过望，心想如今有轩辕弓这么强大臂助，抄家越货简直比喝汤还要轻松，今后这整个万妖界，无异于自己的后花园了！

至于方才发生的事，苟、牧两人则都没提。

收起三箱药材后，四人怕有遗漏，又进入尺澈山的山腹中搜寻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

苟岂见此间洞府并无别的出口，忍不住道：“这羊妖和鹿妖也不聪明，倘若多建造几个暗道出口，或是像那个神秘的‘黑心狐’一样，狡兔三窟，也不至于直接被咱们一网打尽。”

牧天奇道：“你怎知道那黑心狐狡兔三窟？”

“那是万姑娘告诉我的。”

牧天奇点头道：“说起来，黑心狐是流沙山四妖王之一，也是萧明侯考验的一部分，倘若这狐妖躲着不露面，他也难办得很。”

苟岂笑道：“这狐妖藏头露尾，想必没什么真本事，要么就是长得极丑，不敢见人，否则为何多年来都从没人见过此妖？牧兄你说是不是？”

“多半如此。”牧天奇忽然道，“你们记住一件事，万一什么时候遇到那黑心狐妖怪，一定要注意屏息。”

李晚星疑惑道：“那是为何？”

牧天奇道：“狐族妖兽一旦遇上棘手的敌人，就会大放臭屁，非但难闻，而且还有剧毒，一旦吸入体内可就麻烦了。”

苟岂问道：“它们不怕熏着自己么？”

牧天奇嗤笑道：“多半是闻惯了自己的臭屁，所以不碍着自己呗。”

李晚星不愿听他们聊这些不雅之事，皱皱眉头走开了。万蓉则淡淡道：“闲话说够了就抓紧办正事吧，我可没工夫一直与你们耗着。”

苟岂答应道：“好，那咱们这就启程去凉月岭吧。”

四人于是离开了洞窟，出洞时，苟岂趁两女没注意时，悄悄将问心玉塞到了牧天奇手里，牧天奇一怔，用眼神询问，苟岂则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作声。

……

一行人分乘的卢与毛驴，昼夜不停，于次日来到凉月岭一带。

苟岂远远望见那座熟悉的山岭，立刻驻马，对万蓉道：“万姑娘，接下来要靠你带路了。”

万蓉点点头，带着众人绕行到附近一座山谷中，此谷三面环山，唯独南面是一片长满灌木丛的矮坡。

空谷寂寂，清风徐徐。万蓉领着三人悄悄从矮坡上冒头，指着山谷中央道：“看见最大的那棵榕树了吗？那里就是白发猿常常独自休憩之地，你只需要趁他不在时，将弩床布设在矮坡上，用灌木丛遮掩，蹲守在侧，用不了几天，他自然就会自投罗网。”

苟岂拿出一只单筒望远镜，远远望去，见山谷中央那棵榕树郁郁葱葱，无边无际的枝叶像一个巨大的华盖将一大片湿地覆盖，树下盘根错节，几乎分不清是一棵树还是无数棵交缠在一起……借着目镜中清晰的视野，他看清树下湿地中的脚印，瞧轮廓大小的确是白发猿所留。

看来万蓉没有骗自己……苟岂满意点点头，说道：“此处果然是个绝佳的刺杀地点……多谢万姑娘，待我杀死白发猿后，定有厚报。”

万蓉冷冷道：“谁稀罕你的报酬？我不过是奉了师命罢了，否则你以为我会帮你？”

苟岂笑容不改：“那也得谢，否则此事哪能办起来这么顺利。”

万蓉冷笑道：“等你成功杀了白发猿再说这话不迟。”

“不错。”苟岂点点头，伏身钻进灌木丛，将弩床暗藏于其中，并摆弄了一下周围的灌木，遮挡住了漆黑的铁架。

……

一连等候了三日，白发猿始终没有出现。

这期间，牧天奇受不了风吹雨淋，苟岂便在坡后一处洼地中给他们扎了帐篷，自己则时刻藏身于灌木之中，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方。

终于，等到第四天午后，山谷入口出现了一道庞大的身影，高如一座小山，浑身棕毛，唯独头顶一绺白发——正是白发猿。

来了！

苟岂见它出现，立刻打起了精神，用通讯玉符告知了三人，叮嘱他们不要发出声响。

只见白发猿四肢驻地而行，果然来了榕树之下，他在旁边湿地中清洗了身体后，便攀上榕树最粗壮的一根枝干，倚着休息起来。树下凉风习习，草木清新，的确是个舒服的港湾。

很快，牧天奇、李晚星、万蓉三人都悄然来到身旁，他们望着远处树影中那巨大的猿猴，不禁都紧张地屏息。

苟岂在弩床周围布了一道简单的隔音阵法，待观察到白发猿熟睡后，这才逐一启动了发动机，他一边用机械缓缓绞动弓弦，一边低声叮嘱三人道：“你们都到前边守着，一旦出了什么差错，立刻掩护我收起弩床撤离此地！白发猿虽然和你们同境界、不足为虑，但岭上小妖距此不远，很快就会来援，一旦被千百个妖怪包围，咱们可就插翅难飞了。”

第142章 螳螂捕黄雀

“明白。”三人异口同声道。

看着弓弦一寸一寸拉紧，苟岂紧张得满手是汗，不断在道袍上擦拭，他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事，可谓凶险之极。

牧天奇瞥见了，也能理解他的紧张，毕竟白发猿平日在满山妖怪保护之下，根本没有机会杀死，今日好不容易等到良机，可绝不能错过了！

不知不觉间，轩辕弓上一道箭影缓缓凝结而成。苟岂毫不迟疑，直接扣动了机括！

射！

牧天奇见到这一幕，心中一沉，他注意到箭影尚未完全凝为实体，苟岂发射得未免早了片刻，心中暗怪他沉不住气。这一箭蓄力不足，倘若只是重伤了白发猿，众人可要费一番周折来补刀了。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却吓得他魂飞天外！

——神箭离弦的一刹那，不知是绳索断裂还是什么缘故，龙头柱上轩辕弓莫名偏转了九十度，箭头没有直指远处树上的白发猿，而是射向了近在咫尺的万蓉！

“咻！”

伴随着一阵刺耳弦声，箭影挟着千钧之力，从万蓉的胸口射入，将她瘦弱苗条的身躯贯穿，其后余势不减，直直射向远处一座高山，一箭将山峰轰碎！

万蓉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全身如遭重锤，倒飞出去，像一片落叶般飘然坠地。

一瞬间后，李晚星与牧天奇都陷入震惊之中，唯独苟岂轻轻道：“哎呀……射偏了呢。”

李晚星很快回过神来，冲上前将万蓉的残躯抱在怀中，叫道：“万师妹，万师妹！”

万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艰难睁开双眼，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万师妹，你没死？！”李晚星本以为万蓉身中轩辕弓一击，必然当场殒命，不料她竟还有一口气，立刻六神无主地掀起她胸口衣襟，查看她伤势。

这时，只听苟岂淡淡笑道：“她有地阶实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他一边说，一边再度启动绞盘，拉动弓弦，为下一箭而蓄力。

李晚星茫然叫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牧天奇却注意到苟岂说的是“地阶”而不是“炼气境”，问道：“你说她是‘地阶’？”

苟岂微笑着问万蓉道：“我说的没错吧，万姑娘？或者我应该叫你……黑心狐王？”

万蓉气若游丝，眼睛却恨恨地望着他，咬牙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晚星全身一僵，一边后退，一边难以置信道：“你是黑心狐？”牧天奇也吃惊不小，回想起这几天苟岂暗中嘱咐他的几件小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忽然间，山坡四周响起一阵擂鼓之声，数十只小妖从山坡前后围了过来，其中有猪头小妖、狗脸小妖，但总体以狐狸小妖居多……它们原本气势汹汹，但一见到垂死倒地的万蓉，都纷纷惊呼道：“三大王！你怎么了！”

苟岂笑道：“这些喽啰就是你布置的陷阱？才这么几十个，你这堂堂的流沙山三大王，未免也太没牌面了。”

这些小妖显然提前得到万蓉的授意：一听见神箭离弦的动静，都立刻冲上山坡发难。

不止是它们，就连远方榕树上的白发猿也被那一阵山峰碎塌的巨响吵醒，它举目环顾，很快就注意到这边情形。望见山坡上苟岂那渺小的身影时，它一眼就认出这是盗走了自己毕生财宝的小贼，立刻大怒地锤着胸口，狂跃而来，它沉重的身躯每一次砸在大地上，都令方圆里许的山地隐隐震动。

眼看近有数十小妖，远有白发猿王，李晚星与牧天奇都心生不妙，一时也顾不得追问前因后果，果断各自祭出兵器。苟岂则不慌不忙，拿出符笔在灌木丛下随手画了一笔，霎时间，七道剑气从地下飞出，如一泓秋水般涌向群妖。

牧天奇陡然见到这道“七杀阵”，不由大喜，叫道：“幸好兄弟早有准备。”

李晚星稍稍松了口气，有这七道剑气帮忙牵制，她便可从容地逐一解决这群喽啰了。

与此同时，随着十架绞盘的运转，轩辕弓也已再度蓄足了十分之一的威力，苟岂将神箭对准远处暴吼而来的白发猿，眼神冰冷道：“这一回轮到你了！”

说罢，便扣动了机括。

远处，白发猿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阵森冷的杀气，仿佛一股莫名的威压笼罩而来，令自己几乎喘不过气。它不及细想，凭着本能朝旁边纵身一跃，下一刻，一道气势如虹的箭影，如彗星一般飞来，从它肚腹边缘擦过……

就是这么一擦，白发猿庞大的兽躯如同被撕裂一般，它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与死神擦肩而过，心头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强忍着剧痛，发出一声巨吼，召唤山中手下来救，自己也挣扎着向凉月岭逃去。

清醒的白发猿，毕竟比熟睡的难对付，这一箭终究还是落空了……苟岂望着它仓皇逃去的背影，有些遗憾，他清楚这时再给弓弦蓄力，已来不及了，只得作罢。

另一头，在七杀阵的协助与牧天奇的呐喊助威下，李晚星历经一番苦战，杀死了二十多头小妖喽啰，余下的见势不妙，纷纷丢盔弃甲地逃走。

至此，危机总算解除。

苟岂缓缓走到万蓉身旁，悠悠道：“可惜呀，没能杀了白发猿，你也有些遗憾吧。”

万蓉恨恨道：“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她原本胸口被贯穿了一个大洞，这么短短一会儿，巨大的创口竟已然出现渐渐愈合的趋势，而她的脸部、四肢也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下巴变得细尖、耳尖变长竖起、两只手上指甲变长，全身都长出了一层浅浅的稀疏白毛，恰似一只白狐……

李晚星见到她“现出原形”，又见她有如此骇人的顽强生命力，再不怀疑她就是黑心狐，也向苟岂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苟岂淡淡笑道：“万蓉，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来万妖界时，你说过什么？那时咱们三个围坐在篝火旁，我问你为什么对白发猿的洞府地形了如指掌，又为何清楚白发猿来此山谷休憩的习惯……你说，是从灵兽峰一位姓胡的师兄那里听来的，对吗？”

他顿了顿，“我想，‘胡’这个姓，只是你自己因为是‘狐狸’而临时杜撰的对吗？当时晚星还问你，是不是‘胡志仑’师兄，你顺杆说没错，可后来我让牧兄去打听过，那位胡志仑师兄并不认得你！我从牧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就对你起了疑心。”

万蓉露出不甘心的神色，又问：“这不是你第一次对我起疑吧？否则你为什么会专门让牧天奇去打听此人？”

苟岂点头道：“不错。”从怀中摸出一块莹白玉石把玩着，曼声道，“此物名为‘问心玉’，有分辨敌我之能。早在当初咱们在篝火旁闲聊的那一夜后，我就凭此玉察觉到你对我怀有恶意……”

他无奈笑了笑，“那时候，我一度以为是因为我在帐篷里拒绝了你求欢的缘故，出于美女共有的自尊心，你才对我怀恨在心……现在想想，其实是因为轩辕弓对吧？你在篝火旁听我说起有机会得到这件顶级法宝时，便动了贪念，想从我这个弱者手中抢走神弓，于是便积极帮我出谋划策，甚至不惜冒险说出了白发猿偶尔来此山谷的秘密，以此来鞭策我努力取得法宝……你不会不明白，说出这个秘密会有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风险，可你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你实在不愿放弃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良机——杀我一个苟岂，就能得到轩辕弓，那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