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庐。

郭凡办事很效率，苟岂刚回到家不久，就看见万蓉气冲冲地跑来，冷冷道：“苟师叔面子真大，这么点事，连师尊都惊动了，小女子有几个胆子，敢不听你的话？”

苟岂点点头：“答应就好，我们三日后便出发去万妖界，请万师侄早做准备。”

说话时，他把问心玉收进了储物袋里，生怕被冻感冒了。对于万蓉的恨意，他不免有几分顾虑，但考虑到有郭凡的威望镇着，她应该不敢再使坏。

万蓉咬着红唇，恨恨道：“苟岂，你究竟有什么毛病，别的男人见了我都像饿了十天的狼，怎么就你一见到我，就跟碰到瘟神一样？”

苟岂淡淡道：“你暗地里存了什么心思，以为我看不出？上次你去万妖界采摘的灵植，不是‘驻颜草’吧？”

万蓉脸色一变，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苟岂轻哼一声，“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想给你一个忠告，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帮我杀死白发猿，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否则的话，小心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万蓉神色变幻，默然半晌后方才道：“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再无纠缠之意。

苟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一趟行动，得多带些帮手才行……他想到这里，便出门去了一趟青墨小庐，告诉李晚星三日后出发一事，因为此行也要为“神仙栽接”补齐清单上的灵植，她自然也该同去。李晚星得知后，欣然答应。苟岂顺便给她留下一枚通讯玉符，以便联系。

除她以外，还应该带上谁？

乔嵩阳、乔芸儿、谷海三人俱是炼谷境修为，又不像自己有身法傍身，遇上凶险恐怕难以抵挡，最好还是留下帮自己管理后勤，而染染如今连炼谷境修为都没有，更不能带去。

思来想去，苟岂用玉符联系了牧天奇，询问道：“牧兄，不知你如今是什么修为？”

牧天奇傲然道：“自然是炼精境。”他似乎猜到苟岂意图，问道，“你打算要去万妖界了吗，是不是缺帮手？”

苟岂狐疑道：“你真有炼精境修为？前期还是后期？”

他可清楚记得，不止一次听人说过，牧天奇自从当年堕落颓废以后，就疏于修行，等同于废物，因此在灵兽峰也从来得不到重用，以至于连当初的“首席弟子”之位都被萧明侯夺走。

牧天奇听他质疑，顿时恼怒起来：“瞧谁不起呢？我好歹也是这一代弟子里最早的一批，凭我的极品灵根，哪怕三天五天地打一枣，日积月累这么些年头下来，晋升炼精境不正常吗？我跟你说嗷，你这次去要是不带我，我可跟你急！”

苟岂仍有些顾虑，想了想，问道：“不知牧兄练过什么武学？”

牧天奇一听，忽然支吾起来：“这个……我个人接受的体系可能跟你们不太一样。”

苟岂眉头一皱，追问道：“牧兄可学过剑法？或者练过哪一门轻功、暗器么？”

“咳咳……怎么说呢……”玉符那头传来一阵抓头发的声音，牧天奇嘬着牙花子，“其实我觉得吧，武学之道过于墨守成规，一招一式地练起来，未免过于死板……咱们身为凌霄门弟子，应该破除思维上的局限，探寻一些更为本质的东西……”

苟岂这回听明白了，感情牧天奇除了驯兽是啥也不会啊！

他叹了口气，“好吧，打扰牧兄午睡了，我就随便问问，没什么事。”

牧天奇有些不高兴了，长叹道：“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疏远……不装了，我是绝世高手，我摊牌了！”

他信誓旦旦，“到了这时候，我就不瞒兄弟了，其实我有一招压箱底的绝技，能以炼精境的实力，越级对抗炼气境高手！来多少打多少！”

苟岂翻了翻白眼，讥讽道：“这么厉害，岂不是连你师尊黄鹤也能打？”

牧天奇自信满满道：“那是自然，中生代弟子里头除了莫愁师伯，谁来了我都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甚至包括三位长老，你别看那几个老家伙辈分大，其实都是铁废物，不然为啥老一辈里头别人都渡劫飞升了，唯独他们几个还是炼气？”

苟岂见他越说越狂，都气笑了：“这么说，你的实力在本门之中，仅次于九曜掌门、莫愁师姐，以及我师父三位？”

“不错，怎么你不信？”

“信！我太信了！”苟岂差点乐出声来，连连点头道：“既然牧兄有这么大本事，那此行去万妖界，可就仰仗您老护航了。”

他对牧天奇的鬼话自然是一句也不信，但想到他毕竟是炼精境，哪怕水分再大，也有货真价实的内力，带着当个苦力也好。

简单来说，不指望他临阵对敌，不会武功就单纯当作一个辅助来用，偶尔让他搬运个重物、或者用内力给人疗伤，那还是挺好用的。

“好嘞，有我帮你，其实根本连轩辕弓都不用带了，要杀四大妖王什么的，简直喝汤一样轻松……”牧天奇吹嘘起来没完了。

第140章 庄周梦蝶

苟岂正要挂断，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还有件事要麻烦牧兄。”

“你说。”

“听说灵兽峰有位叫‘胡志仑’的弟子，请你帮我调查一下此人。”

“好。”

……

三天一晃而过，萧含玉那边，十根冰蚕索也如约派人送了过来。

到了约定的日子，一大早，苟岂就乘的卢来到天机峰山脚的传送阵等候，万蓉住在附近，来得最早，其次是李晚星。

唯独牧天奇，左等右等都没来，直到苟岂不耐烦，准备撇下他直接出发的时候，他才骑着毛驴姗姗来迟，睡意昏沉地左摇右晃，半梦半醒。

三人哭笑不得，也懒得叫醒他，直接牵着毛驴走到传送阵中。领了穿云箭后，示意一旁的天机峰弟子启阵。

随着周围一片混沌虚幻的光芒亮起，四人便穿越到万妖界的瀑布水洞之中。

水洞中，水星四溅，雾气弥漫，四人刚走出阵纹，就感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扑面而来，仿佛从酷暑穿越到凉爽的秋季。

洞外瀑布声响极大，牧天奇很快就被吵醒，迷糊地看着四周，茫然道：“奇哉怪也，明日就要跟苟兄弟穿越去万妖界，今夜就先梦到此地了……”

三人皆笑。万蓉掬起旁边石坑里的积水，泼到牧天奇脸上，笑道：“你以为自己是老子吗，梦到一回蝴蝶，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啦？”

李晚星抿唇一笑，没有说话。苟岂却忍不住纠正：“是庄周梦蝶，不是老子。”

万蓉冷哼道：“就你读书多么，显摆什么？”

苟岂懊悔不该招惹这小女子，转念忽然又想：万蓉不是出身于名门的官家小姐么，怎么连老子庄子都分不清？

这时，牧天奇也醒了，明白已到了万妖界，洗了把冷水脸清醒清醒，叹道：“庄子这个故事真是深得我心，我究竟是牧天奇，还是一只蝴蝶……驯兽的时候，我也常会有这样的困惑。”

万蓉不屑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啦，你也有这感悟，怎不见你写出《逍遥游》来？”

她本想找补一下，挽回点面子，结果苟岂没忍住，又纠正道：“庄周梦蝶的故事出自《齐物论》……”

万蓉脸一黑，再不理他们，大步走出洞外，反手在水帘上一拍，溅了苟、牧二人一身水。

两人均相视苦笑。

……

待到四人下山以后，李晚星问道：“苟公子，咱们往何处去，你可定下了行程么？”

苟岂道：“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前往凉月岭刺杀白发猿。不过，我今天才刚拿到冰蚕索，还不确定是否能支撑弩床使用，所以，我的计划是先找一个玄阶妖怪盘踞的山头，试射一下轩辕弓，当作一次演习。”

李晚星问：“那你可有目标？”

苟岂点头道：“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他拿出一张古朴的地图，在上面一指，“咱们就去打这座‘尺澈山’，根据打听到的情报，此山由一只羊妖、一只鹿妖镇守，两妖俱是玄阶修为，正好咱们也是两位炼精境高手，正好势均力敌……”

“嗯？”牧天奇不满道：“几位？”

苟岂不小心说出心里话，连忙纠正道：“三位！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虽有三位炼精境，但有我一个拖后腿的算‘负一’，总体来说算两位。”

牧天奇哼了一声，傲然道：“严格来说，我的战力应该算‘十位’炼精境，如此算来，咱们这边应该是共有‘十一位’。”

万蓉作呕吐状。苟岂则道：“好好好，咱们十一位炼精境，不过尺澈山小妖也不少，还是得谨慎制定战术。”

牧天奇道：“还要什么战术，直接把弩床一架，拉开神弓轰他娘的就完事了。”

苟岂摇头道：“之所以选择‘尺澈山’，是因为此山灵气丰沛，灵植产量极丰，那羊鹿两妖的库藏中必有许多稀奇灵草——咱们此行的次要目的，就是收集一些罕见的珍奇灵植。所以，为了避免羊鹿两妖携宝逃窜，咱们须得想个法子，将此山封锁。”

万蓉嘲笑道：“四个人包围一座山？有趣。”

苟岂道：“轩辕弓用好了胜过千军万马……只要三位肯听我调遣，还是很有机会的。就算不小心放跑了，以的卢追星赶月的脚力，也能紧追其后，只不过闯入其他妖怪领地的话，容易引起变数。”

他在四人中辈分虽然最高，但修为也是最低，谈不上什么威信，因此只能先和他们商量清楚。

牧天奇笑道：“瞧你说的，你是师叔，我们三个岂敢不听你话？”晚星跟着称是。万蓉撇了撇嘴，但没说什么。

见众人无异议，苟岂道：“那就启程吧。”

这一趟，只有苟岂和牧天奇带了坐骑。他看了眼牧天奇那头丧眉搭眼的毛驴，想了想说道：“我和牧兄同乘那匹毛驴，两位姑娘同乘的卢吧。”

万蓉却冷笑道：“假大方什么，谁爱骑你的宝马了？我知道你想和李师姐同骑。”说完，便走到牧天奇身前，淡淡道：“牧师兄应该不介意与小女子同骑吧？”牧天奇露出痴汉笑容：“那有什么介意的，吃点亏就吃点呗。”

李晚星脸上一红，不知该说些什么。苟岂却大大方方地笑道：“万姑娘真是体贴，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两女各自乘在两匹坐骑后面。

出发后，苟岂见那匹毛驴一副厌恶女人的样子，顽劣地跑跑停停，导致万蓉不时就因惯性撞在牧天奇后背，不禁暗骂——牧天奇驯兽之术何等了得，岂会驾驭不了一头毛驴？显而易见，这就是他故意搞出来吃豆腐的。

一转念，苟岂心道不妙，瞧那女人一副表面嗔怒、实则享受的模样，不会是又盯上牧兄，想找他接盘了吧？

想到这，他咳嗽一声道：“天色不早，咱们别耽误时间，抓紧赶路吧。”

说完，拍拍的卢脖子，示意它快步跑起来，如此一来，毛驴那边也只好尽力跟上。牧天奇虽然遗憾，也只好暂时收起了无赖心思。

奇的是，毛驴瞧起来一副倒霉模样，实则脚力不弱，加上的卢有意谦让，放慢了速度，两骑竟勉强齐头并行。

李晚星瞧在眼里，也忍不住低声道：“这位牧师兄，倒是有点真人不露相。”

苟岂点点头，想起三天前牧天奇自信满满的话语，心想他没准真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呢。

……

两个时辰后，前方忽然出现一座高山，此山北面临渊，峭壁极为险峻，而东、西、南三面则树木葱郁。一行人举目望去，见山顶竟修建了不少高大坚固的防御工事，其中箭塔林立，栈道延绵，高处皆有猪头小妖手持弓箭，四面巡视，浑然像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

苟岂抬起手臂，两骑停下。

牧天奇低声问道：“到了？”

苟岂点头道：“这就是尺澈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