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苟岂烦恼怎样去向萧含玉开口时，左丘梦望了望蒙蒙亮的天色，笑道：“这一趟回来，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徒儿，我这就走啦。”

苟岂刚刚有了一位师父，正想好好孝敬，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他恋恋不舍道：“师父这么急就要走吗？”

九曜也劝道：“师兄，多年没回来，何不多待些日子，我有许多修行上的疑问要请教你。”

左丘梦摇头道：“免了吧，你能有什么要请教的。我左丘梦不收徒则已，既然收了，就不能被你这些徒弟比下去，待我找到‘地母莲台‘，帮苟岂解决了灵根问题，再来叙旧不迟。”

说完，他摸了摸苟岂的脑袋，“徒儿，为师现在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光是那本《万古云霄》就够你学了……你先踏实完成许愿符任务吧，灵根的问题交给为师来办。”

苟岂难过道：“师父，那你好好保重。”

左丘梦微微颔首，身影忽然化作一道流光，飞如漫天星辰之中。

九曜目送他离去，微微叹了口气。

苟岂向他拱手道：“掌门师叔，弟子等也先告辞了。”

“去吧。”

……

次日，四位峰主各自回山后，向门下通报了昨夜发生之事。这个消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令各峰弟子都陷入震惊之中，一时间，整个凌霄门，都在议论此事。

后山广场。

“无意间”来到市场闲逛的牧天奇，刚来到摆摊区，就被认出是昨夜唯一在场的弟子，无数人呼啦一下围在他身边，追问昨夜详情。

面对众人询问，牧天奇露出难色，嗫嚅道：“昨夜经过关系到左丘师伯祖、掌门师祖等人的隐私，而且我也答应过苟岂不泄露他的秘密，岂能告诉你们？”

众人一听，更加心痒难耐，把四面围得水泄不通，不让他走。

有人喊道：“装什么装，不肯说你今天还会来这？不就是要钱吗，大家一起凑出五十灵石给你就是了，肯定不让你白说。”

众人纷纷称是，显然都很清楚牧天奇是什么货色。

牧天奇又惊又怒，一腔悲愤道：“没想到啊，牧某在你们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是！我平常是贪财了一些，可牧某一向把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苟岂拉开轩辕弓的过程，涉及他一桩大秘密，我岂能出卖朋友的隐私？！”

众人见他大义凛然，一时间都有些惭愧，心想：此人品行虽不堪，毕竟还是有几分底线，该怎么劝他才好？

这时，一只储物袋扔到牧天奇脚下，远处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牧师兄的义气还是值不少钱的，这里是八百灵石，够不够你开口？”

说话之人是萧含玉。

牧天奇捡起储物袋扫了一眼，立刻变脸，眉开眼笑道：“萧老板大气！您有什么想问的，牧某保证知无不言。”

众人齐刷刷翻起了白眼。萧含玉问：“你先说说，左丘师伯祖当真将他收作了弟子？”

牧天奇口沫横飞道：“那还能有假？昨夜四位峰主都已当场改口，称他师弟，如今苟师叔已是本门中生代弟子，大家今后见着，可千万不能喊错了。”

一听此言，萧含玉愀然不乐，心想那小子毛都没长齐，自己竟要喊他师叔，简直岂有此理。

而一些灵兽峰弟子更是愁云惨淡。要知道，道门之中对辈分看得很重，见到长辈须得躬身行礼，言语中更不可有丝毫冒犯，否则便犯了以下犯上的罪过。这些人因为黄旭的影响，有不少都说过苟岂坏话，难保不会传到他的口中。

他们心中均想：今后遇上苟岂，可得绕着走。

萧含玉又问：“你再说说，苟岂明明是凡人之身，究竟是怎么拉开轩辕弓的？”

众人纷纷应和，他们昨夜被神箭破空的巨响吓醒，至今都心有余悸。

牧天奇当即口若悬河：“那就要从左丘师伯祖赠他的许愿符说起了……苟师叔为了驱使这件至宝，专门许愿想要‘拉开神弓’，于是许愿符派下一道艰难的任务：‘欲用神弓，挥刀自宫’……”

众人一听，纷纷惊呼。

牧天奇叹道：“苟师叔虽不舍，但他又岂是惜身之人？在留下一句‘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豪言壮语后，便忍痛下手，以惨重代价完成了这道任务。这就是他之所以能驱使轩辕神弓的缘故。”

众人将信将疑，不少人都扼腕叹息：“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真不愧为人杰！”

唯独萧含玉清楚苟岂性格，一听就知道牧天奇在骗人，冷哼一声，摊手道：“骗子，还钱。”

牧天奇嬉皮笑脸，无赖一般问道：“萧大小姐怎知我说谎，莫非您亲自查证过？”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传出起哄声，仿佛大家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萧含玉又羞又怒，要将牧天奇按在地上痛打一顿，然而粉拳刚要落下，却听牧天奇悄悄隔空传音道：“萧师妹好奇他的手段，何不直接去问他？苟岂此刻正在尊府相侯，只是没见到你人，才由牧某前来相请。”

第138章 春蚕到死

萧含玉一怔，这才放开了他。

……

独自回到家后，萧含玉远远在竹林外就望见，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苟岂站在院子里，正背着手，好奇看着周围圆匾里五颜六色的蚕，时不时从旁边树上摘一片桑叶扔进去。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萧含玉闷闷不乐走进了院子。

苟岂笑了笑，说道：“一直没有好好谢过你呢。上回你爷爷把我抓去执法堂，若不是你来提醒，我恐怕难逃此劫。”

“得了吧，救你的是左丘师伯祖，跟我有什么关系。”萧含玉白了他一眼，问道，“前一阵子，我梳妆台上多了一盘沾着血污的干枣，丫鬟还在院里捡到一把灵石，那都是你干的吧？”

苟岂微微收敛笑意，歉然道：“是的，那时我还不认得你，为了调查染染的冤案才查到你这里来……这件事，我对别人都问心无愧，唯独对你十分过意不去，若不是我掀起这场波澜，也不至于把黄孤行真正害死。”

萧含玉淡淡道：“我丈夫早在五年前便死了，与你有何干系。”她摆了摆手，“你今天不是来说这些的吧？”

“不错，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苟岂道，“昨晚我用机关术拉开了轩辕弓，结果麻绳都绷断了，牧兄指点我来找你，讨几捆北冥冰蚕丝制成的蚕丝索用用。”

“几捆？”萧含玉气笑了，“你当这是白菜呀，想要多少有多少？”

苟岂软语道：“瞧你说的，我千辛万苦弄来这神弓，还不是为了帮你亲弟弟完成万妖界的考验？好姐姐，你帮忙想想办法，若无坚韧绳索可用，轩辕弓在我手里可就成了废物啦……”

萧含玉一怔，奇道：“明侯的考验？那与你有何干系？”

苟岂正色道：“你的弟弟，不就是我的弟弟？我一听说他要面对如此艰难危险的考验，好几天寝食难安，你想啊，流沙山四大妖王，有三个都是炼气境修为，明侯虽也是炼气境，但毕竟势单力孤，我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萧含玉脸上一红，轻哼道：“瞧不出你还有这份心。”

苟岂大义凛然道：“好歹算我半个小舅子，瞧在咱俩的情分上，我也得帮帮他。不过你这弟弟可太狂了，竟然还瞧不上我这个帮手，非得要我杀死一位妖王、证明过自己的实力，才肯接受与我合作。”

萧含玉点头道：“这么说，你千方百计弄来这轩辕弓，是为了杀死白发猿？”

苟岂怫然不悦，“我都还没说，你怎知就是白发猿，我就不能去杀那青毛狮、红衣雀了？”

萧含玉捂嘴笑道：“那你说说，你要杀哪一位？”

苟岂冷哼道：“你怎知就是一位？我不能一箭双雕，同时杀死两妖王吗？”

“行啦，越说越没边。”

苟岂道：“总之，好姐姐，你就帮了我这个忙吧，将来我在外头遇到什么稀奇厉害的蚕儿，都带来给你养。”

萧含玉想了想，说道：“好吧，反正帮你也等于是帮明侯。不过，我可有三个条件，你能不能答应？”

苟岂花言巧语道：“哪怕你不帮我，我也愿意为你做至少三百件事。才三个条件，那有什么不行？”

“油嘴滑舌。”萧含玉嗔道，脸上却浮现笑意。

“第一个条件，我要你在万妖界照顾好明侯的安危，不过……你最好放放水，不要帮他完成考验。”

苟岂听完一怔，十分奇怪地问：“怎么，你不愿意萧明侯执掌冲霄峰吗？”

萧含玉解释道：“你若无亲生的兄弟，可能理解不了这种心情，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我其实不像爷爷那样，对他有很高的期待，我只希望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地，少灾少难。”她叹了口气，“其实，明侯小时候可听我话了，可是长大以后，随着他卓越的修行天赋渐渐展露，我觉得他性子也变了，除了掌门、爷爷、几位峰主他们，谁都不放在眼里……归根结底，他这辈子一路顺风顺水，从没遭遇什么挫折。我觉得这人呐，越是很少受挫，一旦栽了跟头，就越是摔得厉害。”

“这话倒是不错。”苟岂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你就希望他这回栽个跟头？不过为了一次挫折，牺牲掉冲霄峰主之位，是不是太可惜了？”

萧含玉摇头道：“不只是这个原因。冲霄峰主之位空缺多年，一直是无数中生代弟子眼红的位置，若是他一个小辈坐上了，将来会被多少人视作眼中钉？以他骄纵狂妄的性格，若是有人故意给他挖坑，说不定就会让他万劫不复！爷爷觉得自己身为长老，自然能帮明侯坐稳峰主之位，可越是这样，明侯越是一辈子没法成熟起来。”

苟岂道：“所以你希望他一辈子当个普通弟子？”

“那倒不是。爷爷望孙成龙，我又何尝不希望他能有出息？我只是觉得时机没到，以他的修为，反正将来不出意外也会继承黄鹤师伯的衣钵、成为灵兽峰主，所以那还有什么好着急的，他要当峰主呀，不如先磨练些年。”

苟岂心中感慨，萧含玉能有这份远见，十分难得。可他听完却不禁露出难色，叹道：“你觉得以我这点本事，就能阻止他完成考验吗？”

萧含玉笑着摇头，“你误会了，我也不是要你故意阻挠，他若有通过考验的能耐，我自然为他高兴。我的意思是，若他自己办不到，你也别出死力帮他。比如说，倘若他想不出将四大妖王分而击破的计策，到最后关头想要孤注一掷、以一敌四，那你可千万要阻挠他，不管用什么阴险手段，都要将他弄昏迷了带回来……我知道你最擅长阴险手段。”

苟岂黑着脸道：“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解……”

萧含玉翻了个白眼，“就说答不答应吧。”

苟岂道：“当然答应了，你若要我出全力帮他完成考验，我反倒为难，你要我放水，那可真是正中我下怀。”

他心想：反正我的任务是摘下蟠桃，不一定非要干掉那些妖王，若能趁着萧明侯吸引敌人注意，偷偷盗取血露蟠桃，那更是美事一桩……想到这他猝然一惊，心想自己好像真的有点阴险……

萧含玉道：“好，那我说第二个条件：我要你想办法，阻挠他和丹霄峰弟子李晚星在一起！”

苟岂吃了一惊：“那是为何？”

萧含玉叹了口气，“我最近从爷爷口中听说了一些事，这个李晚星，她的家世其实有些复杂……”

苟岂明白了，问道：“你是怕他被卷入李晚星和朝廷之间的纠纷？”

萧含玉愕然道：“原来你也知道……”她旋即为难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爷爷也觉得，那女子来历背景过于特殊，实非良配。咱们道门中人虽不惧怕朝廷，但若引起无休止的纷争，难免耽误修行。”

苟岂沉吟半晌，说道：“实不相瞒，李晚星是我知交好友，不久前我已决定，要用‘神仙栽接法’帮她晋升炼气，从而摆脱朝廷的威胁。你和执法长老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至于她是不是萧兄的良配、以及他们将来会不会走到一起，那些都不是我应该干预的。”

“神仙栽接法……？”萧含玉微微一怔，缓缓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挺可惜的……好吧，这个条件算你通过了。”

苟岂又问：“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萧含玉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今日在后山广场上，牧天奇说你用一张许愿符，许下‘拉开轩辕弓’的心愿，为了完成任务，甚至不惜自宫，可有此事？”

苟岂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扶额道：“这二货说的话你也信……”

萧含玉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他在骗人。”

苟岂见到她这副傲娇的模样，隐约猜到她的第三个条件，故意问道：“明知是假的，你还问什么？”

“怎么了，好歹我也用过那么久，问都问不得了？”

苟岂朝她凝视过去，见她粉颈如玉、长发如瀑，道袍下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不由得心中一荡，走过去轻轻揽住她腰肢，低声问道：“你家丫鬟什么时候回来？”一边引着她进屋。

萧含玉半推半就进了屋，低声道：“没那么早。”

“那我答应你这三个条件，冰蚕索一事如何？”

萧含玉哼道：“能拿到多少蚕丝，就要看蚕儿的能耐了。”

苟岂心中一宽，笑道：“我保准把丝都吐到你心里，让你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他贼眼望了望窗外，低声道：“要不要换个没人的地方？你丫鬟要是回来看见了，会不会找你爷爷告密？我上回可差点死在他手里。”

“那妮子敢说出去，我撕了她嘴。再说你如今已是左丘师伯祖的弟子，天下间谁还敢惹你，怎么还这么怂呢？”

“怂？我让你尝尝师叔的厉害。”

“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