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花长忆烂扶桑
作者:浮生尊前 | 分类:古言 | 字数:59.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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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当众出丑
不出两日,整个沧州城街边小巷中谈论的都是‘悬医阁’的张神医,不仅能药到病除,还能活死人肉白骨。更有些越传越离谱,说这张神医原本就是神仙下凡,一粒药丸便能让人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一时间,‘悬医阁’门外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全都是来找张神医看病的人。
可是偏偏这‘悬医阁’的老板在门外立起了牌子,但凡求诊之人,先交付纹银五十两,并且还要看张神医的心情,若是张神医愿意治,那边另说价钱。
就这一条规矩便吓退了不少人,这年头本就是乱世逢生,许多普通百姓恐怕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怎么可能拿来看病呢?
即便是这样,人们便越是喜欢在他身上做文章,各种神仙精灵,妖魔鬼怪都说了个遍,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说他‘不是人’!
而那日风岸拟的那份名单都纷纷派人来请张荆去看诊,并且诊金颇丰。
“玉姐姐,咱们为什么要立那块牌子啊,好端端的生意都被挡在了外面。”喜子憋着嘴,心中不解。
“这牌子不过是用来挡住一些看热闹的罢了,若是真有病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来看,就算真遇见了要命的事情也不会被这五十两纹银给吓回去。再说了,这么多人都来找你张大哥看病,你觉得他能坚持得了几天?”
喜子像是瞬间明白了平乐的用意,点头道:“也对,按张大哥的性格,若是天天诊这么多人,一定会撂挑子的。”
如今张荆可算是他们的摇钱树了,事事都得顺着他的心意来,否者他们都只有喝西北风了。
喜子突然想起什么,兴冲冲的说到:“对了,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听人说张大哥有三只眼睛,四只手,八条腿。真不知道是哪些人编出来的这些玩意儿。”
“......”平乐尴尬的侧过脸,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这是她让人散播出去的谣言,特别是张荆,不然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此举也只是无奈之举,毕竟人们都对这些牛鬼蛇神特别感兴趣,只要稍微往那边一引,那谣言传播的简直比说书的都精彩。
有了张荆的名声,药铺的生意也不用愁了,许多人为了证实张荆是否如传言所说,特意饶了几条街来‘悬医阁’买二两白术和当归。
“官姑娘,我是苏府的下人,我家老太爷说明日希望您能赏光一起吃个饭。”苏府的小厮不知何时找到了‘悬医阁’。
明日?这好端端的怎么让她去吃饭?
“你去和你家主子说,玉姐姐明日去不了。”还不等平乐答话,喜子倒是先急了,直接将事情推了。
“喜子?”平乐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不解的看着他。
喜子用他期盼的眼神看着平乐,带着几分喜悦,带着几分期盼,“玉姐姐,明日可是除夕,你要留在家里陪我们一起吃饺子的。”
平乐这才恍然大悟,轻轻拍了拍脑门:“哦,这几日忙忘了,原来明日就是除夕夜了。”
然后又朝小厮说到:“你去和老太爷说,明日我一定去。”
“小的一定将话带到。”说话便离开了。
“玉姐姐?!”喜子一脸埋怨着不解的喊道。
“你放心,我一定赶回来和你们吃饺子。”平乐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毕竟这世上祖父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以前不知道倒也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知道了,总觉得心里有一份无法割舍的羁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骨肉血亲吧。
苏府的门口已经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烘托出新年的蓬勃生机,下人们的脸上也是洋溢着笑容,想必都领了打赏,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今日府里都有哪些人?”平乐朝带路的小厮问道。
小厮回话道:“就只有老太爷和老爷,还有小姐。每年都是三个主子过除夕节,今年您来了,想必会更热闹些。”
“苏夫人呢?”平乐想起来苏府的这段时间,从未见过苏迎春的母亲,这倒是实在令人奇怪。
小厮倒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苏夫人在生下小姐没多久就去了,所以老爷和老太爷格外疼爱小姐。”
“既然如此,为何苏老爷没有另娶?”大户人家向来都是三妻六妾的,再怎么也不至于将这主母之位空置这些年才是!
“嘘。”只见小厮连忙噤声,生怕被人听了去一样。
这倒是奇了怪,这小厮不忌讳主母的死,倒忌讳起来老爷另娶的事儿,还真是匪夷所思。
“官小姐这话可不能在苏府里说,苏家有一条规矩,上面写着,凡后世子孙既已成婚,不能另娶,不能纳妾,若是有违逆者,赶出家门。”
难怪祖母宁可将母后赶出家门,也不允许她嫁入父皇。不过这规矩倒是颇合平乐的心意,若是真的能一生只有一心人,那该多好。
“多谢小哥指点,官玉记下了。”
团圆饭的地点定在了‘雅阁’,此处地势较高,站在阁中往上看可览尽整个沧州的盛况,往下看可看清整个苏府的园景。西北处有个湖心亭,厥厥独立在湖中。
第126章 当众出丑
平乐看见这座亭子才想起来,此处便是城门起火时,安子怀跳上来观望的地方。
原来这苏府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与他的回忆,莫非自己又看中了他的皮相?
“玉儿,你总算来了,等得我好苦哦。”苏老太爷亲昵的招呼着平乐过去。
平乐朗声一笑,充满了灵气:“官玉也想您老人家了。”
看着一旁的苏迎春铁青的脸,和苏诀若有所思的神情,平乐只能心中无奈的笑笑。
一桌团圆饭,二三十道精美小菜,几乎没人动筷。
苏太爷和平乐一直喋喋不休的唠着家常,而苏迎春也没什么胃口吃这些千篇一律的菜式。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看戏去吧。”苏太爷不由分说的拉起平乐的手,也不管苏诀和苏迎春有没有跟上,直接出了‘雅阁’。
每年的除夕,苏府都会邀请一些沧州有名望的家族中的少爷小姐来看戏,这戏班也是专门从长安城请来的,可谓是一曲不菲。
这民间戏班的戏自然比不上宫里的万一,平乐看了一会儿便直打瞌睡。
忽然间,平乐只觉得耳边安静了下来,四周已是一片寂静。她伸了个懒腰,一脸倦意的揉了揉眼睛,如获大赦般的舒了口气:“总算完了。”
等她目光清明些,赫然发现席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她的身上,而原本在台上唱戏的伶人正满目怒色的看着她。
“老太爷,这什么情况?”平乐连忙小声询问到。
苏太爷向她介绍到:“这位是长安‘旻扬戏班’的头牌儿浣纱姑娘。”
“不知这位姑娘可是觉得浣纱唱的不好?”浣纱心中不悦,只是脸上带着妆,所以看得并不明显。
平乐心中暗道不好,虽说这戏班都是属于下九流的东西,可是近些年来,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爱看戏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抬高了她们的分量。想必是这浣纱姑娘在长安城中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的人物,此时在这偏远的沧州竟然受了此等侮辱,自然不甘心。
“浣纱姑娘严重了,只是我这两日没睡好,刚才实在撑不住才睡着了。”
只见浣纱朗声说到:“听闻苏家小姐善抚琴,琴音惊为天人,不知浣纱可否有幸一闻?”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平乐察觉到浣纱竟朝着苏迎春的方向看了两眼,莫非这浣纱被苏迎春买通了故意想要她出丑?
可是这对她又有何好处?刚才浣纱可是唤她‘苏小姐’,就算是她应邀上去,丢的也是苏迎春的脸面。
“浣纱姑娘,我不过是苏府请来的客人,并非苏府的小姐。”明摆着的坑,能躲还是躲了的好。
“您能坐在这个位置,若说不是苏家的人,恐怕浣纱是如何都不会信的。若是您承认自己不过是浪得虚名,那这琴不弹也罢。”浣纱语气中带着轻蔑,像是从心底就瞧不上平乐一般。
平乐连想都没想,直接坦然说道:“对,我就是浪得虚名,可以了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宾客皆是掩嘴儿笑,朝着平乐指指点点。
她倒是也不在乎,褒也好贬也罢,反正都是顶的苏迎春的名字。
“玉儿!”苏太爷朝平乐投向慈爱的目光,将她的手牵着,缓缓起身。
他朝着满堂宾客,大声宣布道:“今天是除夕之夜,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今天在做的各位都是咱们苏家的贵宾,所以我老太爷今日要向各位宣布一件事情。”
“老太爷!”
“祖父。”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她们都不希望苏太爷说出之后的那段话。
而苏太爷则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一般。然后朝苏迎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此时两个绝世美人正一左一右的站在苏太爷的两侧。
“总所周知,我苏家孙字辈只有一个丫头,名唤迎春,而我右手边的便是真正的苏家迎春小姐。”
在场宾客更是哗然,刚才看了半天的笑话,原来这浣纱连人都弄错了,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还不等总人笑话,苏太爷说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我左手边的女子,我已决定收她为干孙女,从今日起她便是我苏家的二小姐了。”
这是平乐万万没想到的,祖父竟然为了想让她重新回到苏家,想到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众人又将目光看向平乐,只见她一直呆滞的看着苏太爷,纷纷猜想她是否欣喜得有些傻了。
“玉儿?”苏太爷心中却是带着紧张,他不知道平乐是如何想的,他没有与她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不知道她是否接受这个安排。
平乐从思绪中走了出来,甜甜的唤了一声。“玉儿见过祖父。”
反观苏迎春这边,纤细的手指已经被攥的发青。
浣纱看来并没有要轻易放过她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浣纱更有兴趣听听两位苏小姐的琴音了,还请两位别扫了各位的兴致才好。”
“迎春愿意为各位助兴。”只见她缓缓的走向台上,宛如一个容亵渎的仙子,周身的白霜都像是缥缈仙气。
初夏不知何时已经将那把焦尾放在了台上。
只见她轻轻的合上眼,指尖拨动着那琴弦,随意的几个音符便让人觉得清明许多。
苏迎春弹奏的名为《胡笳十八拍》,一百年前天下大乱,连年烽火,一女子在逃难中被匈奴所掳,流落塞外,后来与左贤王结成夫妻,生了两个儿女。
在塞外渡过了十二个春秋,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乡。平定中原后,汉与匈奴修好,派使邪路用重金赎回此女子。
于是她写下了着名长诗《胡笳十八拍》。曲调虽然各有不同,但都反映了她思念故乡而又不忍骨肉分离的极端矛盾的痛苦心情。
苏迎春的琴音委婉悲伤,撕裂肝肠。使得在座的宾客无不落泪。
不得不承认,苏迎春的琴技恐怕普天之下只有安子怀能与之媲美了。
一曲终,泪却未干。台下掌上一片,皆是露出赞许之色。
“苏大小姐琴技精湛,实在是让浣纱大开眼界。”说完赞许的话后,浣纱立即将目标转向了平乐,“只是浣纱觉得刚才您这曲儿有些伤感,这除夕之夜还是要听些欢快的曲子不是?不知二小姐可准备好了?”
更有好事者附和道:“对对对,这二小姐想必也不落俗尘,一定让人耳目一新才是。”
这些人简直就是看戏不怕太高,敢情没有让你们上去弹!
平乐只能求救似的看着老太爷,若是之前丢人也不过是丢的她一个人的,如今她被套上这身份,到时候连带着祖父也要跟着被人嘲笑。
而苏太爷却是没有弄懂她的心思,以为她不过是女儿家在害羞,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你母亲琴技当时在整个长安城都无人能够比拟的,别怕,祖父相信你。”
你相信我也没用啊,我压根对弹琴就是一窍不通啊!
平乐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被赶鸭子上架,最后心一横,弹了也丢人,不弹更丢人。只能尽力而为了。
磨蹭了许久,总算摆好了姿势,可是脑海中早已经忘了什么是宫商角徵羽。
‘铮~’
不过是一声,便已经引得台下轰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