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珏差点脱口而出，问问顾亦珏为什么，生生忍住了。

她不敢问，明知道顾亦珏不会让她失望，但这个简单的问题就是不敢问出口，就像有一道宽阔的深渊拦在跟前，怎么也不敢跨过去。

“我，我渴了……”沈君珏从顾亦珏怀里抬起脸，左右看看，顺手捞过旁边的小酒坛，晃了晃，里面还有酒。

哭了那么久，嗓子干得难受。

她举起酒坛就往嘴里灌酒，顾亦珏都来不及阻拦，索性放她痛饮。

唉，喝吧喝吧，顾亦珏无奈轻叹，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玉柔不开心，这次就让她喝个痛快，以后他再也不会让玉柔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了。

“你，你慢点……”顾亦珏眼见着沈君珏吨吨吨灌下一小坛酒，吓得一只手虚虚托着坛底，生怕她呛着砸着，“别急，没人拦着你……”

一小坛酒眼见着见了底，沈君珏酒坛一甩，长舒一口气，面色微醺，略微游移朦胧的眼神在顾亦珏脸上来回游荡。

“玄玉……你真好……你就是对我最好的人……”

沈君珏眼眸微微眯起，嘴角上扬，露出平日完全见不着的傻笑。

“好……”顾亦珏柔声应着，拉着沈君珏的手不放，“我在这里陪着你，别怕，别担心……”

顾亦珏忍不住又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这么好一个小姑娘，谁忍心让她难过。

沈君珏嘟着嘴，左右看了看，像在找什么。

“有东西落下了吗？”顾亦珏跟着往旁边看一眼，除了一地的酒坛子，什么都没有。

沈君珏坐在地上，伸长了身子去够摆在墙角的一只小酒坛，酒坛摆得远，不大够得着，两根手指滴溜溜晃动一番，终于够着一点边角，将酒坛给拽了过来。

“我想再喝一点，就一点点……”

沈君珏小心翼翼地把酒坛捧在怀里，稍稍举高的胸前，两只手藏在袖子里，稍稍缩在身前，像极了捧着食物啃食的松鼠。

“好不好嘛？”沈君珏脑袋一偏，面色微粉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

顾亦珏呼吸一滞，忽然觉得空气中的酒香太过浓郁，他似乎也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脑袋热热的，晕晕的，是上头的感觉。

“好，喝，想喝就喝。”顾亦珏喉咙滚动，他还能说什么，他怎么忍心拒绝！

得了准允，沈君珏嘻嘻一笑，捧起酒坛小口小口喝起来。

看沈君珏喝得津津有味，顾亦珏忍不住问道，“好喝吗？”

要不是面前浓郁的酒香，他真的要怀疑玉柔喝得是杨枝甘露，他瞪大了眼睛，还是头一次见人这般喝酒，可豪放可温婉，可以郁郁寡欢中买醉，也可百芳丛中饮露。

沈君珏停下喝酒，将酒坛揽在怀中，睁着醉意朦胧的双眼歪头打量顾亦珏，她眨眨眼，盯着顾亦珏的脸看了好半天。

顾亦珏被盯得实在受不住了，半醉半醒又无辜的眼神，谁受得了，正要问她怎么了，对面的人终于开了口。

“人间甘露，不过如此。”沈君珏抱紧了酒坛，“但是，你说，你不能喝。”

说完，沈君珏把酒坛放到一边，悄悄斜眼睨一眼，觉得不够远，又推了两把，让酒坛离她远远的。

“我也不喝了……”沈君珏主动拉着顾亦珏的手晃了晃，“我陪你不喝。”

霎时间，顾亦珏像得了失语症，他说不出话来，只会傻傻地看着沈君珏的脸。

也不知道她是真喝醉了，还在装作酒醉，亦或是早已习惯了买醉的同时还保留一分情形。

顾亦珏用力握了握沈君珏的手，唯有这样，才能回应她的心思。

“玄玉……”沈君珏忽地凑上来，凑到他眼皮底下，她微微仰起头望着他的脸，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嘛。”

软软的身子一下贴上来，温暖的气息和酒香在身边萦绕，顾亦珏忽地脑袋发烫，“嗯，你说。”

好不容易找回声音，顾亦珏自己都差点听不出来了。

“我，想跟你，回燕北，你，娶我，好吗？”

沈君珏一字一句，缓慢而认真。

顾亦珏垂下眼眸，将她眸中的清明之色看了个明白，没有半分醉意，没有半点朦胧，清澈如明月的眸子，平静无波，一如酒窖墙上安置的夜明珠，清亮无尘。

他抿了抿唇，这是她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了。

上次也是在公主府中，她开玩笑地问了这么一句。

但是现在，她是认真的，再次面对这个问题，顾亦珏开始正经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想娶她吗？

当然想。

他能娶她吗？

只要她愿意就行。

一瞬间，顾亦珏觉得自己在做梦。

等了一循环的呼吸，没等到顾亦珏肯定的答复，沈君珏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她垂下眼眸，一头扎进顾亦珏怀中。

“我没有一定要你回答这个问题。”她闷声闷气说一句，想了想，觉得不甘心，又补充一句，“你，你一直记着这个问题就行。”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她极致的好，两个人的关系也越发亲密，原本她以为，他会答应的，所以才借着酒劲问了这么一句。

可没想到，顾亦珏没有回复。

是因为她喝醉了，他以为她在开玩笑，还是顾家那边不允许他自己做主婚事。

以前他都会哄着她，问什么都顺着她的意思回应，但这回，他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不是他不愿意，觉得这件事太过重要，连哄哄她骗骗她都不愿意。

也是，毕竟她以前是有婚约在身，又差点被指派去和亲。

她突如其来的这一问，完全没给他半点思考的空隙，是她的过错。

沈君珏搂紧了顾亦珏，脸埋在顾亦珏怀里一动不动，她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愿思考，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认认真真感受顾亦珏的存在。

她这次主动挑破窗户纸，暴露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思，也不知道，顾亦珏以后还愿不愿意搭理她，还会不会对她好。

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在他怀里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