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雾直接忽视裴明，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只在路过沈君珏身边是留下一句话。

“我先回府。”

沈君珏转身追上去，车轮滚动，只得看着沈雾的车架最走越远。

她站在原地，重重叹一口气，给卢照海递了个眼神，“护送皇兄回府。”

方才皇兄的脸色太难看了，看得人胆战心惊，她担心皇兄出事。

卢照海有些犹豫，“可是殿下，刺客放走，若此时将卫队调离，属下担心殿下的安危。”

沈君珏瞪他一眼，没有好语气，“费什么话，叫你去就去，这里有玄玉和沈缘。”

卢照海抿唇，拱了拱手，“是。”

沈君珏重重呼出一口气，目送沈雾的马车和北卫走远后，再转回来。

“裴大人，京中出现死士，事情非同小可，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幕后主使，若是查不出来，京兆尹的位置也可以换人了。”沈君珏警告裴明，“这回闹出了人命，我和皇兄都不会善罢甘休。”

裴明只觉得脊背凉嗖嗖的，“还请诸位详细讲讲当时的情况。”

三人轮番跟裴明讲述当时的情况，从刺杀发生之前到刺杀结束，点点滴滴全都说给裴明，不漏掉一丝细节。

裴明听得认真，转头吩咐属下四下查找线索，紧接着跟沈君珏等人勘察现场。

沈君珏把昆山阁掌柜叫出来，“我问你，自称皇兄旧友的人张什么样？”

若不是这个人，子予不会下楼。

掌柜的回想一下，“来人是个年轻男子，身着锦缎，中等个子，样貌平平不惹眼。”

沈君珏沉默，这番描述太寻常了，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然后呢，他从哪来，刺杀开始后他去了哪？”

掌柜有些为难，“他从哪来的，小的没看清，但是我记得那位小少爷下来后，跟他说了几句话，但这时忽然冲进来一大拨人，两人混在人群中，一下没了影。”

也就是说，那个年轻男子从何而来，事后去了哪，已无从得知。

一旁的顾亦珏开口道，“你说他们俩有过交谈，都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掌柜又是好一番冥思苦想，眉头高高皱起都可以夹苍蝇，“依稀记得，那位小少爷下来问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又说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许是他认错人了，就简单交谈几句，从外面冲进来的人就把他们挤散了。”

沈君珏和顾亦珏对视一眼，立即明白对方的心思。

幕后之人是早有预谋的，从最开始的谋划到选人，每个环节都精心安排，从这个年轻人的出现就可以看出。

皇兄几乎不出门，这次来昆山阁也是为了取东西才来的，估计幕后之人一直盯着皇兄，专门等他出门才动手。

等皇兄出门后，不论他去到哪家店铺，都会有这个“旧友”出现，将他诱骗出来，这时死士出现。

而那个所谓的旧友，只会是简单的交流，不会再透露更多的信息，因为说不上两句话就会有死士冲进来，就算侥幸留了性命，日后指认时那人也可以推脱一句，认错人了。

所以这群死士，一开始的目标不是她，完完全全是冲着本该下楼的皇兄来的，但他们为什么要将子予带走，然后将他杀死在小巷子里。

因为子予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的长相吗？

沈君珏抬眸，“你看到了那位年轻人的长相？”

掌柜颔首。

沈君珏转头吩咐裴明，“将他带下去，派人画一幅画像，然后发下海捕文书全程搜寻这个年轻人，还有，立即关闭京城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城！”

不惜任何代价，她一定要找到这个关键人物！

裴明应是，立即吩咐属下去办。

几人出了昆山阁，来到街上。

现下这条街道已经封闭，街上除了他们几个，余下全是京兆尹的人。

“当时我从三楼跳下，挡开刺客后，直接往斜对面的巷子口冲。”顾亦珏抬手指着三楼的窗口，又指了指沈君珏的马车，最后脚步一转指向巷子口，“将二殿下护送到对面后，我就在巷子口与刺客搏杀。”

沈君珏顺着顾亦珏的手指看过去，难怪这里的尸体都顺着一条线分散开，再看巷子口，地上、墙上，都是大片喷溅的血迹，还有几具躺倒在地的尸体。

粗看之下，这些尸体咽部中一剑，一击致命，这些应该也都是顾亦珏干的。

一行人来到巷子里的血泊前，这里便是子予遇害的现场。

一大滩血迹流淌开来，触目惊心，还有滴落在地上大滴的血迹，血迹旁边有半个血脚印，断断续续延续了半条路，应该是沈雾把子予抱出来时留下的。

巷子里血腥味呛鼻，沈君珏忍不住抬袖掩住口鼻，双眉深锁。

她没法想象子予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这周边，除了皇兄留下的半个血脚印，再无半点线索。

顾亦珏看了沈君珏一眼，抬手指着巷子深处，“刺客肯定是朝那个方向逃窜，当时我就守在巷子口，身后无人过来，而这些刺客也没有再袭击二殿下。”

说完，顾亦珏愣了一下。

裴明察觉到了，小心翼翼问一句，“少将军是否想起什么细节？”

顾亦珏摇头，没什么。

他盯着巷子深处，双眉紧锁。

若是刺客是冲着沈雾来的，当沈雾来到巷子里的时候，他们完全有机会杀掉沈雾，当时他在巷子口与刺客缠斗，一时难以脱身，若那几个杀死子予的刺客返回来再杀沈雾，他根本来不及救沈雾。

可为什么那些刺客就这么走了？

细细一思索，顾亦珏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微震。

莫非是他们想错了，这群刺客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沈雾，而是他身边的子予！

这么一想，顾亦珏怔怔回身盯着地上的一大滩血迹，难怪刺客要对子予下死手，难怪……

子予的伤口他看过一眼，伤在那个位置，一刀下去几乎不可能活下来，所以刺客杀死子予后便认为完成了任务，放心离去。

所以后来哪怕沈雾很快就追上来，他们也没再下杀手，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

他估计，一开始幕后之人打算策划一场假借行刺沈雾实则取子予性命的刺杀，事实发生的一切也都符合这个猜想。

但唯一超乎预料的是，沈雾来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