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殿延紫阁，林皇后午休方起，门外宫人来报，南卫一营统领方笑九求见。

林皇后挥手，“叫他进来。”

随即转头问万公公说，“回来得真快，本宫还以为他还要在江州待上一段时间，看来玉柔那边的事还算顺利。”

万公公笑了笑，跟着搭腔，“殿下聪慧，在南卫抵达之前就已经将事情理得清清楚楚，待南卫抵达之后，只需顺着已有的线索继续调查便是，如此一来，证据出来得也快，事情结束得也快。”

林皇后轻笑一声，“你见着了？”

万公公自知说得有些夸张，抿了抿唇，但仍旧夸赞沈君珏，“小殿下天资聪慧，心思敏捷，得娘娘真传，这是有目共睹的，不是凭空臆造而来的。”

一番话把林皇后哄得开心，林皇后就是想说他，也找不到由头，只得指着他的鼻子，“你呀。”

方笑九进到殿中，向林皇后行礼请安，“南卫一营统领方笑九参见皇后娘娘，此次江州之行，不辱使命，协助玉柔公主殿下顺利查清江州之案，现特来向皇后娘娘复命。”

林皇后坐在榻上，手一挥，“方统领免礼，平身吧，跟本宫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她接到玉柔请求派南北二卫志愿的书信时，都吓坏了，她一消失就是好几天，一冒头就是请求志愿，这几天，她对江州也是充满好奇，就等着方笑九回来禀明案情。

“谢皇后娘娘。”方笑九起身，继续说道，“禀皇后，这次属下南下江州协助公主殿下查案，查出不少事情，请容属下一一道来。”

林皇后颔首，事情多，可以想象。

方笑九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本，双手呈递给林皇后，“这是此次江州案的事情始末，其中寻常的案子都记录在这里，请皇后娘娘过目。”

万公公上前接过奏本，转递到林皇后手中。

林皇后将奏本放在旁边的桌案上，一眼没看，“你说其中寻常的案子，那不寻常的案子呢，先说说这个。”

她都可以想象寻常的案子有哪些，没什么稀奇，她要听的就是那些不寻常的东西。

方笑九颔首，“是，数日前，玉柔殿下在江州兰城县境内的兰屿山中查封了一座兵器厂，后经南卫调查，这座兵器厂所需要的原料，基本都来自南朝，而所产的兵器，质量好的都运回了南朝，而质量欠缺的，都流入我朝军中。”

“什么！”皇后大惊，“你是说一批质量欠缺的兵器流入我朝军中。”

林皇后脑袋嗡嗡直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旦战事起，北虞的军队上了战场之后只有被打的份，在战场上，手中的兵器就是命。

兵器越有利，保命的可能性就越大，兵器越不利，则丢掉性命的可能性就越大。

“是谁干的，这些兵器都流入哪些军营，数量有多少！”林皇后拍桌质问，语气越来越急躁。

方笑九已经习惯了，嗓音平淡地继续往下说，“皇后息怒，请容许属下继续说。”

林皇后板着脸“哼”一声，“你说。”

方笑九颔首，“殿下认为，兹事体大，已经超过她一人可以掌控的范围，便让属下收集好证据，并将相关人员带回京中仔细调查，但是对手极为狡猾，并未留下任何线索，因此，属下斗胆请求皇后娘娘下懿旨密查北虞各军，这是兵器厂案的详细情况，请皇后过目。”

方笑九又从怀中取出另一本奏本。

依旧是万公公接过来交到林皇后手中，皇后飞速阅看一遍，气得将奏本往桌案上一砸，“哼，这些无耻官吏，每年朝廷给他们多少俸禄，他们居然干这些内外勾结之事，真是岂有此理，该杀！”

一个“杀”字，惊到了屋中伺候的宫人，纷纷低头。

方笑九依旧镇定，他拱拱手，“皇后息怒，殿下已经下令惩治相关之人，原江州刺史和长史皆已伏法，该杀的都杀了。”

但是杀两个人不足以平复林皇后的怒火，更何况这些人都不是栽在她手中，憋了一肚子怒气没处发泄，“查，本宫即刻拟定懿旨，将北虞上下各军给我查一遍，一定要把这些藏在军中的蛀虫查出来！”

北虞各军有朝廷制定的军械局专门提供军械，如果有人绕过军械局收了这批武器，那这人肯定有问题，若是军械局收了这批武器之后转运各军，就是把军械局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人揪出来。

方笑九从容称是，“皇后娘娘，这第二件事与江州官吏有关，据查，江州有人私自贩卖功名，江州不少官吏都是买官上位，现在这些有的已经散落全国各地，甚至已经供职朝廷……”

说到一半，方笑九悄悄抬眸打量林皇后的脸色，确认林皇后虽然生气但还听得下去之后，才继续说道。

“属下已经拿到所有通过不正当手段入仕官员的名单，现已让下属与全国官员名册仔细核对，就目前看来，朝中牵涉不少，这是案件的全部，请皇后娘娘过目。”

方笑九新取出一本奏本双手呈递给林皇后，这回不经万公公，林皇后直接冲下来，一把夺过方笑九手中的奏本。

林皇后双手颤抖地读完奏本上的每一个字，将奏本重重往地上一摔，破口大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要造反吗，他们是要我北虞灭亡吗！本宫要将他们全部碎尸万段，抛到荆江里喂鱼！”

科举，是为朝廷选官、输送人才最重要的途径，是每三年一次的头等大事，关系到国运，马虎不得。

林皇后万万没想到，一个月前玉柔才揪出一桩科举舞弊案，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这背后有无数桩舞弊，然后告诉她，这些人已经混入朝中了。

本该立在朝堂之上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人才，但是现在，人才之中混入了渣滓。

牵涉全军的兵器库案件，和波及全国大小官吏的买卖功名案件，每一个都可以动摇到北虞的根基，更何况这两件案件同时发生，若不是玉柔及时查出来，她无法想象北虞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说不定哪天突然亡国了都不知道。

林皇后一阵后怕，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太可怕了，招招直接捅向北虞的命脉。

“这个无水山庄是怎么回事，庄主是谁？”方笑九递上来的两本奏本都提到了他，这个无水山庄的庄主就是幕后主谋。

方笑九没急着回话，从袖袋中取出一副画像，“先请皇后看看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