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珏挺直脊背，一路脚步沉稳出了公主府，待身后大门关上，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直到转入一处暗巷中，他赶紧扶住墙壁，一手捂着脑袋大口喘气。

也不知道玉柔公主下了什么药，他虽勉强醒过来，但方才强撑着保持清醒已经耗去大半精力，现在药劲又涌上来与他对抗，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忽觉背后被夜风吹得凉飕飕的，这才知道身上早已冷汗连连。

顾亦珏转过身背靠墙壁，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上面，手指紧扣墙面，眼眸微眯，若方才玉柔公主一进来就点灯，他怕是支撑不了这么久。

顾亦珏在怀里摸索一番，怀中空空，方才打起精神对付药劲和玉柔公主，忘了尖刀被沈缘搜出来，现在在玉柔公主手中，还没拿回来。

现在不是索回尖刀的时候，抬手擦去额前冷汗，顾亦珏打起精神，他得抓紧时间，赶在彻底昏迷之前回去。

“这不是顾小少爷吗，大晚上在京中巷陌赏月？”

空旷安静的长街上忽地传来人声，顾亦珏听着声音很是耳熟，循声看去，见一人从马车上下来，逆着月光朝他走来。

他眯了眯眸子，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人故意回身朝着半空中望了一眼，煞有介事连连颔首，“嗯，今晚月色果然不错，顾小少爷真会挑地方。”

说着啧啧两声，“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公主府了。”

待那人走近了些，顾亦珏这才看清他的脸，“你是，林……”

他今日才见过这人，还与之有交锋，但现在脑袋昏沉，一时想不起这人的名字。

“在下林攸毅，顾小少爷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若是找玉柔的话，前面就是，我给你带路。”林攸毅缓步上前，“公主府我很熟的。”

顾亦珏一从公主府出来，他就注意到了。

林攸毅多看了顾亦珏两眼，察觉到顾亦珏的不适，心里猜测是玉柔公主干的，但嘴上不说，反倒上前两步架住顾亦珏的胳膊往外拉，

“多谢林公子，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顾亦珏咬牙加了把力挣开林攸毅，白天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林攸毅的厉害，现在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落人把柄。

顾亦珏奋力甩开林攸毅，转身就走。

“顾小少爷，燕王府在那边。”林攸毅不动声色拦住顾亦珏的去路，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紧抓顾亦珏的手臂，“你初到京城不识路，我送你回去。”

方才挣脱林攸毅的时候用了不少力，顾亦珏凝神聚气，拼尽全力让自己的面色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越是在危急关头，越不能让对方捕捉到自己的弱点，以免被对方捏住把柄，一击即溃。

他用上最后一点心神想办法赶紧脱身。

“殿下，你怎么来了！”顾亦珏惊呼一声，趁着林攸毅愣神的功夫，借巧劲挣开林攸毅，三两步离得远远的。

“林公子，我先告辞了。”顾亦珏跑得飞快，头也没回一下，回府的路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先摆脱林攸毅。

林攸毅也不追赶，负手立于夜色之中，等到不见顾亦珏的身影，才轻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慢慢悠悠离去。

顾亦珏跑了一会儿，回身张望一番确定无人跟来，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跃上房顶，以最快的速度蹿梁蹭瓦回了顾府。

而沈君珏在书房中待了一晚上。

自半年前的那件事后，她的睡眠就变得很清浅，晚上睡得晚，早上醒得早，有时遇上夜里多梦，也不知一宿是睡了还是没睡。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沈君珏睁开眼，入眼便是平滑的桌面，她转动手腕摸了摸披在身上的薄褥子，才发觉昨晚在书房睡了一夜。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褥子滑下落在她脚边，她捡起褥子起身，昨晚她睡得还行，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殿下。”推开门，明月还候在门外。

“昨夜守了一晚上，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回房梳洗。”

沈君珏一夜未回房，她在镜台前坐下，忽见桌上压了一张纸条，她拿起来，纸条上只有两行字。

“宝簪一借，有缘再见。”

沈君珏蹙眉，赶紧打开右手边的的盒子，盒子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簪钗，唯独有一处空了一大块，很是显眼。

被偷的正是她前日才从昆山阁取回来的簪子。

“沈缘！”沈君珏一拍桌子，吓得屋内侍女纷纷垂首跪下。

沈缘进来的时候，沈君珏发丝披在发间，板着一张脸端坐在镜台前。

“你看。”沈君珏将纸条递给沈缘，“本公主，被偷了。”

沈君珏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公主府被盗了，而且偷的还是她房中的东西，若昨晚她睡在房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殿下，这……”沈缘一看便明白了，他将纸条递还给沈君珏，“听闻近段时间京中大户乃至官员家中接连被盗，奏章已经递到皇后那了，没想到这贼子将脏手伸到公主府来了。”

昨夜玉柔公主睡在了书房，所以他便一直守着书房，寝屋这边一时疏忽，没想到就被贼人钻了空子，沈缘面色一沉，握紧手中长剑。

“进宫！”沈君珏昂起下巴，贼人如此嚣张，决不能轻易放过。

景华殿，万公公悄声站到林皇后身边，弓着腰轻声说了句，“娘娘，玉柔公主进宫了。”

林皇后往殿门处望了一眼，眉间隐隐可见疑惑，“这么早。”

她放下手中的早膳，眉间疑惑转为担忧，“莫非玉柔昨夜又没睡好，还是一夜梦魇，来本宫这诉苦了。”

自打半年前的事情后，玉柔的睡眠一直不好，林皇后是知道的，当时玉柔在府中闭门修养许久，即便派宫中太医去看了，也并未见转机。

林皇后扫了一眼桌上的饭食，顿觉满桌佳肴也不香了，“都撤了吧，唤玉柔过来。”

她轻叹一声，才拿起帕子，忽又叫住了上前的宫人，“等等，这么早，玉柔应该没来得及用早膳，先放着吧。”

这边话音才落，沈君珏便进来了。

“什么事这么早？”林皇后眉眼含笑，冲着沈君珏招了招手，“来陪母后一同用早膳。”

沈君珏径直走到林皇后面前，行过礼后，顺势在林皇后身旁坐下，取出纸条放到林皇后面前。

“这是……”林皇后瞥见纸条上的字，眼皮一跳，她看向沈君珏，“何物？”

“昨夜公主府被盗，这是那贼人留下的字条。”沈君珏很是平静，“听闻近来京中盗窃案频发，且多挑贵族大官下手，不知这个是否有关联。”

林皇后没急着回答，她攀住沈君珏的肩膀，左看右看好一番打量，才抿唇一笑，拿起沈君珏放在桌上的字条。

“或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