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黑得特别快。

九曲是这么觉得的。

有些事情后知后觉可没有用。

但仔细一想呢又好浪费时间啊。

她只静静坐在床上。

睡不着，一点也不困。

忽然屋外的瑶琴被人拨动了三两下。

这琴的好坏，她一听便知。

琉璃相隔，似梦似幻。

记得以前，她也是经常听外面那位弹琴的。

曲调最初是特别柔和的，但奏琴的人好像心事重重，把握的不是特别好。

再加上，何苍澜本身就不是个阴柔的人，相反，可能还有些暴殄，把握起来确实有点困难。

兴许别人不能听出来，但她可以。

对于琴的造诣，她不敢说太深，但这世上，她也算是一流了吧。

不过，她好像并没有资格评价别人。

因为，只要是她和琴沾上边，就会联系到死亡。

她朝南面走过去，背贴着琉璃面坐了下来。

听着这熟悉的调子，她会忍不住想跟着哼两句，甚至还有点想舞两曲。

不过吧，只是想而已。

她是不可能会做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她能歌善舞的，也没什么用啊。

都是些没用的功夫。

就是在好看的花瓶里插上鲜花而已。

花瓶碎了，鲜花也不会保护花瓶。

曲调渐渐高涨了起来，可奏乐的人好像并不想把它奏得令人兴奋，而是特别的忧愁。

九曲只皱了皱眉，有意无意道：“你没有麟游弹得好听呀。”

理论上，弹琴的人是会把自己的情绪带进琴曲里的。

这点，她可以理解。

可她已经够愁了，不想听这么低沉的调子。

麟游就不一样啊，他上次在杏林的时候，就没有把自己的情绪带进去的，或许他也根本就没有情绪。

这样的话，弹什么曲儿，都会特别的让人如沐春风。

说起麟游，他小时候貌似就特别有天赋。

那个隔空奏曲...

想着，她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不过在准备启声时，她还是收了手。

心里有杂念，是做不到的。

还是算了。

不知道何苍澜是不是听见她说话了。

反正她只听见他说：“如果能排忧...”

“什么？”九曲侧过头不明所以的问道。

“没什么。”

九曲挑了挑眉，原来他听得到啊。

那就别怪她指点江山了啊。

“你这个音太重了。”

“这个调有点偏了。”

“这曲儿明明不是你这么转的。”

“诶——我怎么越说你越乱了啊。”

“算了，我有点困了，睡觉去了啊。”

九曲觉得没意思，何苍澜似乎就是不想听自己提的意见，所以故意反着走似的。

殊不知，就是因为她才乱的啊...

可这曲子却没有因为少了她而停下。

继续乱下去，也会有结局。

为什么，她和峦儿那么像。

他只听着屋里的人“哎呦——”了一声，害得他差点掐断了琴弦。

他想开口问怎么了，却又被自己生生逼了回去。

是九曲不小心踩到了床边的水坑里了。

服了这设计。

虽然好看，虽然也保暖，但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她这种不熟悉路的难免会栽进去嘛。

她是真的有些乏了。

听着这对她来说实在是杂乱无章的琴音，真的是很催眠。

对她来说催眠的琴音会有两种，一种是心无杂念的流觞曲水之声，还有一种就是现在耳边的这种，一直在调调上却又不在调调上的。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停了，她也有些迷迷糊糊的要入睡了。

可她听到门外有人让开门。

那个声音，是何苍澜，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

所以她还是继续迷迷糊糊。

她听着他并不算轻盈的脚步声，甚至都没有掩饰一下的就走到了她面前，然后坐在了地上。

本来她应该翻个身，背对着他的。

因为他的灼灼目光实在是令她有些不自在。

但她懒得翻身了。

“柳羡，你睡了吗？”

他的声音很小，她也不会觉得很吵。

“嗯，快了。”

她不应该回他的，但就是回了。

“聊聊天吧。”

他托起脸看着她那张令他几近痴迷的睡颜。

他又忍不住自语的感慨道：“为什么那么像...”

“嗯。”

九曲不知道是答应他聊聊天还是在回答他的为什么这么像。

像什么呢...

她觉得呼之欲出。

但她吧...

真的有点太困了。

不想知道像谁。

“要是没有你师父，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想过要听到答案，得到答案又怎么样？

要是...要是...

是无法挽回的要是。

要是她不曾刺杀过自己，他真的会拿她当峦儿一样。

她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给她。

甚至是自己的命。

可她是带着目的的接近。

“谁会怎么样？”

九曲发誓，她现在是真的很迷糊、很困。

可听到他的问题，下意识都会觉得很好笑。

要是没有师父会怎么样？

是我们会怎么样吗？

她还想问呢，要是没有何家呢会怎么样？要是没有你爹会怎么样？要是没有你又会怎么样？

不过她不能问。

那样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没有等他说是谁，她就继续说道：“要是没有我师父，你也不可能认得我。”

何苍澜似乎讥诮的笑了一声，是对自己的嘲讽。

“那倒也是。”

良久，他自己说要聊天的，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九曲这回真要睡了，她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跟麟游，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就知道，她是听不到答案的。

他确实没有回答，只问她道：“你很喜欢他么？”

这是什么问题？

她咯咯笑了两声，翻过了身，不再听他的废话了。

也是，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他问吗？

三句两句的都离不开他。

也好。

他笑了笑。

再过了许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个时辰。

他还是没走，并且还是特别特别的清醒着。

他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他是我弟弟，亲弟弟。”

这其中有太多太多未可知的事情了。

若不是她师父...

算了。

说了她也不会懂。

毕竟她不会愿意信他。

他帮她盖了被子，便出门了。

没什么可遗憾的。

本来就是郑子彬先认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