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进入那一池子的纯化蚩，身体上并不是很痛。

反而异常的很舒服。

整个人都好像掉进了云朵里一样，温暖，柔软，自由，甜蜜，舒适……

就像睡到自然醒的早晨在阳光中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的舒服；就像刚出炉的新鲜小甜点趁热咬上第一口入口即化的甜软；就像化身一只小鸟在云丛中嬉戏自由翱翔无拘无束的自由……

飘飘欲仙，不过如此。

这是一种很复杂又简单的快乐，她也无法说清楚到底什么形容是准确，但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字，爽。

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所有，只有感觉全身心都要化了的舒爽。

即使是早有准备的倾世月在接触黑池的第一瞬间想的也是干脆抛弃所有思想与理智全身心的投入在这一片快乐的天地多好……

但是不行，总是有一堵墙把她与那天堂般的快乐隔绝。

不，我要，过去……

渴望与求而不得的痛苦煎熬着她的心。

她要过去！

只是不知何时那坚硬平整的铜墙铁壁却出现了一个门，门悄然的开了一条缝。

门外出现一个洁白无瑕的身影被万丈金光拥簇着仿佛在那人身后便是天堂，“他”看着倾世月，满是温柔，雌雄莫辨的嗓音是天生的天籁：

‘即使，要抛弃你的过往与未来?’

那便抛弃我的过往与未来……

她痴迷的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过去。

“他”向她伸出一只洁白好看的手，宛如一个救赎肮脏凡人的高贵天神，那样温暖，那样的诱人。

显得她现在被困住的地方是多么贫瘠肮脏令人无法忍受。

‘即使，要丢掉你的骄傲与理智?’

那便丢掉我的骄傲与理智……

她跪在地上，就像一个卑微的凡人祈求天神的恩典，向“他”伸出自己的双手——

那人的眼中是怜悯与仁慈。

‘即使这样也在所不惜?’

……不……

这不是她！！！

倾世月蓦地缩回自己的手，痛苦的抱头。

危险！！！

在那一刹的舒适后是与之而来的是头痛欲裂的尖锐警报声。

但是如果这声音只是一个灯塔那这铺天盖地的快乐享受誓要把她拉入深渊的大海！

相比之下那灯塔始是那么微不足道不堪一击却又顽强无比。

‘为什么要拒绝?’

‘你明明也很累了啊……’

‘顺从本心有什么不好？’

‘休息吧，别再挣扎啦……’

脑子里一边是足以让她沉沦堕落的极致快乐另一边却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坚持。

两种感受像拔河一样拼命撕扯着她的意识。

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能沉迷！

她就像一只在海上航行，明明前往灯塔却遇上大海狂风暴雨的袭击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深海……

放弃该多好，放弃多轻松啊……

‘不管是理智未来，还是自尊自傲什么的，人活着不就是在追求快乐的活着吗？顺从本心吧，那就是你在追求的东西啊，活出你自己的样子啊……’

可是，可是……这样，那个独一无二的倾世月就死了啊。

又是那个天籁，在她耳边亲昵的低语，却是完全不同，讽刺而冷酷的讥笑：

‘倾世月，坠入欲望的深渊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的选择?掉入海里的船你觉得，它还是活的吗?

更何况，你不是船，你是倾世月。

来，再告诉我一次——

你是谁?’

她是倾世月。

她是，冷酷，无情，傲然，理智的，倾世月。

不是为别人，不是为其他什么……

只是因为，因为她是倾世月，因为这是她的活法，这是她选的路。

所以，她怎么可以沉沦?

她怎么可以沉沦！！

你他妈是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

这是她的选择，就算要改，那也轮不了别人做主！！！

倾世月幡然清醒，立马狠狠的一把把那人的手拽过来，然后，一把甩上门！

经过计算的关门力道精确而完美——如果这家伙的手是真的的话，她有自信能给“他”夹出一个粉碎性骨折。

“噗嗤。”

那个声音轻笑一声，这次是真的柔软而宠溺的天籁之音在她耳边，就像和她一起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又轻又低的说了声：“干得漂亮～”

她一关上门便有明亮而温暖的光刺穿墙壁照射进来，不是太阳，但是更温暖。

仿佛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令她微微怔忡。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关上门那瞬间，好像有一缕风像一只手夸奖一样的拂过她的头顶……

温柔得，令人无端红了眼眶。

‘记住你的选择。’

“是。”

……博士。

……

在风摇铃给她传授一些九洲常识时曾经给她说过：

神族主世间戒律，他们维持着九洲的和平与规则。

而魔族则是主“心”的，他们的强大可以让他们高高在上，他们也不屑于像神族那样满身拘缚的活着，他们修的是肆意妄为，从心而活的道。

但正因为他们强大所以他们更不能肆意妄为，他们因此强大，却也因此受限。

这是一种矛盾的痛苦，但是魔族又偏偏不得不遵从。

但即使众人蔑之、辱之、畏之……但却也有人始终在追捧着他们。

为什么？

当时风摇铃告诉她，因为他们绝对的强大。

但是听的时候倾世月就觉得不是。

而小黑后来告诉她的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魔族根据天生的特殊天赋拥有很多分族。

而其中魇魔的体质比一般魔族要更弱些，但是精通各种幻术与梦魇之术，即使在九洲之上也鲜少有种族能超过他们。

而他们的天赋技能也只是似乎没什么攻击力，凭什么他们就能成为魔族中数一数二的贵族?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欲望”的化身。

凡是越复杂的生灵就越容易沉迷于欲望无法自拔。

想要的但求而不得，不想要的却无法摆脱，这些愿望都能在魇魔编织的幻境中得到满足那么为什么还要努力？为什么还要求神?

世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愿望不顾一切的人，真假又如何?无法自拔又如何？只要梦足够美足够真，那便好了。

但——

是梦，始终也有醒了的那一日。

“所以，因为客户需求大，有些魇魔为了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有时就会做这些违法勾当?”

倾世月两只手交叠垫在脑袋下，以吊儿郎当却很舒服的姿势，看着天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黑嘴角一抽：“嗯，差不多就怎么回事吧，还有——”

“你真是够了！”他忍不了了！

“哎?”倾世月微微讶然，连一部分分魂居然也像主体一样暴脾气?

这里是一处梦幻的空间，有着玛丽苏色的梦幻七彩流光背景版，各色的佳肴美味都违反地心引力的飘在半空中，但是却又全部都围着中间飘着的少女盘旋着。

而小黑能进入到这里也是因为之前他在她晕倒时为了救她给了她的那一缕分魂。

因为是特殊魔族小黑的，所以一部分的魔族术法也能够抵御，虽然平常相当于就是个保平安保健康的实用护身符之类的，但她也是因为这一缕分魂才能蹦哒这么久。

但小黑也是靠近了才发现这个“蚩”做得比他想象得还垃圾，用比喻来形容的话就只是在酒里掺了白水，而已。

但是她却必须要扛过消化“白水”的那那一点点时间，实际那么多心理变化只是过了不到一秒而已。

过程很痛苦，小黑事先和她说了，她也有心理准备。

倾世月依然是以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式思考人生的姿态飘在半空，眯了眯眼，然后张口，咬了一口飞到嘴边无籽西瓜。

嗯，味道有点淡。

刚刚被咬了最精华处的那一瓣西瓜顿时就不完美了，而且还被飞过来的另一瓣完美的西瓜挤到一边。

倾世月张口。

嗯，这次合适了，下一个。

于是这个缺了一口的西瓜又立马被新的西瓜取而代之……

小黑在一边看得眼睛直抽：“我说你啊，怎么还不出去?”

“着什么急呀。”倾世月舔了舔嘴角，看着那一堆完美的缺了一口的不完美西瓜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暴殄天物的感觉就是爽，光是看着就让人有成就感。

这里还是在“梦”里，只不过之前蛊惑之梦现在被她强行掌握主权变成自己的梦了，当然，这里的一切都是由她做主。

现在在这片空间里，她才是主宰。

而且既然是专业出品逼真幻境的魇魔出品的梦，她的五感当然也很逼真。

噢，爽翻。

“别告诉我你辛辛苦苦进来是来自投罗网的。”小黑面无表情。

“当然不是。”倾世月轻哼一声。

她现在是倒在专业的按摩装置上，自动剥皮的葡萄下饺子一样的在倾世月嚼完上一颗后就跳她嘴里。

“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再‘睡’久一点，等着外面的人把我带回去了再醒岂不是更好?”反正她想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出去就只能面对那些个糟心的家伙。

“你堕落了。”

“我没有……”倾世月忽的一顿，随即弯了弯唇角，“说到这个，我确实还有一个心愿……”

小黑分魂，忽然猫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