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声音，平时和媳妇吵闹，那是平时。平时只惯着儿子，那也是平时。

沈爱莲是他媳妇，钱招娣是他闺女。

哪一个都是他这辈子很重要的人：“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老婆孩子还在里面命悬一线呢！她们还等着我进去救她们呢！”

钱老大喊得嗓子都哑了，伴着雨声砸在人身上淅淅沥沥的声音，染了黑的夜，越显凄惨。

刘长喜和村支书俩大老爷们都有些拉不住他。

“你冷静点！你就是进去又有什么用？陪她俩一起死吗？你三个儿子，你都不要了？！”

钱老大听不进去，而他所谓的三个儿子，平时沈爱莲最宠爱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动弹的，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挡雨，钱家人不是很信洪灾的事情，天气那么好，村子里给的通知还比较晚，沈爱莲根本没时间，也没敢把家里的值钱东西拿出来。

像苏家五房，都连着准备多长的时间了，也还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钱家这边的动静不算小，雨下的大，大家都是用吼的在这交流。

自然的力量，不遗余力的，无法抗衡的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苏洵辙起身，安顿好家里人，走过去，帮忙拉住了钱老大。

几个男人一起给钱老大按住。

顾小红奇迹的没觉得钱老大在胡闹，看红了一双眼。

就只是一念之差，这样大规模的洪灾，不出意外，钱老大是要和他媳妇，和他女儿天人永隔。

暴雨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逐渐变小，成了蒙蒙细雨，村庄被毁于一旦。

人群把用来躲雨的锅碗瓢盆放下，全部傻眼了。

没有人能想到，过得怎么好好的日子怎么就变了，好好地村庄，说没了就没了。

“怎么办啊！我家的鸡还在院子里！四只老母鸡啊！”

“还有我家缸里的大油！”

“我的家没了！我的家没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惆怅的，有人欢喜，躲过一劫，有人难受，没有把家里的贵重物品拿走，还有人就是受不住，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如今空荡荡的一片。

大家不自觉得把视线放在了刘长喜身上，刘长喜说不出话来，他料想到了山洪，但属实没有料想到这个规模，他的脑海里临摹不出自然的摧毁力，没人临摹的出来。

“我老婆，我闺女！刘长喜，大队长！大队长，我求求你了，你把我老婆，把我闺女给我！行不行！”钱老大的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的，是在狂风暴雨中喊累了，逐渐消停下来。

他已经不打算往村子里冲了，一片残骸的土地，他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

村支书打开了手电筒，往村子里晃了晃，山洪逐渐平息。

钱老大整个人都魔怔了，嘟嘟囔囔的：“我要我媳妇，我要我闺女。”

钱老大的三儿子，钱三跑到刘长喜面前，拉着刘长喜的衣领子：“你是大队长，现在我妈出事了，你管还是不管？你在其位谋其职，我命令你，你进去救我妈！你是大队长你不救人，那你当什么大队长？！”

刘长喜冷眼看他，一只手捏住了钱三的胳膊，用力，给人的胳膊扯下去，“你妈出事了，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你妈是我的责任。但你妈为什么会出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有一杆秤吗？当时我是怎么说的？明明说了不让她回村子，她还是要带着你妹妹一起走，现在出了事儿，你知道我是大队长了，以前我发号命令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想着我是大队长，要支持我的工作？”

“在场这么多人，如果不是你妈率先闹唤要回去，如果不是苏绵的举止阻止了大家伙儿的想法，你告诉告诉我，今天能安安稳稳活下来的能有几个人？！”

钱三被刘长喜一把推开，刘长喜一直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队长，平时待人也算得上是温和。收礼吧，也收，但是都是大家伙觉得他事儿干的漂亮送他的，人家也算是个拿不拿你的礼都肯干事儿的人。

钱三就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打人了啊！大队长他打人了，他是大队长，村子里出了事情，我娘出了事情，这就是他的责任！他不去承担他的责任，还开始打人了，他配做大队长吗？他配吗？”

没有人迎合钱三的话。

有些事情发生了和没发生效果是不一样的，如果山洪没有来，那刘长喜这个位置，的确做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但山洪来了，他之前所有的严厉都情有可原，他严厉，是为了大家伙儿好！

人家没劝你娘吗？你娘不是非说没有山洪还要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回去吗？

仔细想想，刘长喜是功臣，苏绵也是功臣，而沈爱莲呢？那就是个祸害精！搅屎棍！差点儿给大家伙儿一起都害死了！

钱老大和他儿子俩一起坐在地上。

刘长喜和村支书对视了一眼，片刻后，刘长喜开口道：“老大，你也别哭了，先起来，咱们大伙儿跟你一起进去找找，看看，能找到的话，咱们就给人带回来，要是不行的话，你也，宽心……”

要去找人，自然不能就这么直接去，得拿上手电筒，铁锹那些工具，还得多叫上几个人。

刘长喜让苏洵辙帮他照顾着村民，他带着村支书，又叫了几个男人。

被叫出来的男人，大多不太情愿，但身为男人，救助的是老弱妇孺，也不好再说点什么。

反倒是家里的女人们，忍不住，也不愿意忍，叫嚷：“凭啥？凭啥让我们男人去救沈爱莲？这山洪，你能保证再不席卷吗？我们男人要是出事了咋整？！”

“沈爱莲自己要回去，她男人都不拦着，现在出了事，她男人来找你，你是大队长，你自己去就算了，凭啥带我们男人一起去？你能保证给他们带回来吗？”

“就是，找人是你大队长的责任，我们家又不欠沈家的！凭什么要让我们家男人为她的行为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