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的那边，气氛比较微妙。

虽说是文娘提议要大家一起多拍照留念，但她自己确是肉眼可见的神情低落，毫无趣味。

而刘尹过来抱起翠娘之后，翠娘就趴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不打算下地了。

一行人请路过的一对中年夫妻请他们帮忙拍了一些照之后，黄峰就已经面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文娘、翠娘……我们该走了。”

听到黄峰的话，靠在墙上看着远方的文娘幽幽的转过身来，撩了撩被风吹动的头发点了点头。

而刘尹怀里的翠娘却是突然哭了起来。

哭得声嘶力竭：

“不走！翠娘不要走！……大骗子！大叔是骗子！”

翠娘一边大哭一边用手拍打着刘尹的后背。

这一幕让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这场面……难道是拐卖现场？

被翠娘骂了的刘尹却是只能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没有办法说更多的话。

他没能力对怀里的小女孩许诺什么……更不可能真的不让她们回到她们应该去的地方。

除非主神开口。

但主神开口了又怎么样？

他刘尹能让翠娘和文娘活过来重新为人吗？

如果不能，让她们以“鬼”的样子滞留人间？

让主神复活她们？

前天晚上，主神给了他一个商城界面的搜索选项。

无疑，搜到的那些东西他都买不起。

……

主神那孙子直接否决了他多好！干嘛还给他那个界面？

让他知道其实有解决方法，只是你他妈做不到而已？

……

既然他什么都做不到，那……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反正她们跟黄峰走后，会重新回到原本的样子，到时候她们多半会把自己说的话全都忘掉。

那……就不算骗她们了？

……

“你们先玩，我去送送黄峰他们。”

刘尹抱着怀里痛哭流涕的翠娘对刘铁柱她们说了一声。

一旁的吕诗诗把手里的口袋递给文娘——里面是她这两天新买的衣服、玩具之类。

另一个口袋被黄峰从朴奉仙手里接过——这个口袋里面的是翠娘的东西。

“这几天天气预报说又要降温，文娘姐你们要多穿一点啊！别只想着臭美~你们穿古服确实好看，但是真的看上去就很冷的样子~”

“就是就是！还有我们的电话号码一定要记好了！回去之后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啊！”

吕诗诗和朴奉仙对文娘和翠娘告了别。

文娘也和三个女孩说了几句“再会”的客套话。

但不仅仅文娘知道这个“再会”是再也不会，连有所感的吕诗诗都从文娘略微颤抖的“再会”中，听到了诀别、留恋、不甘和绝望……

“翠娘不要走！！！你放开我！放开我！美嘉阿姨！诗诗阿姨！奉仙阿姨！！！翠娘不要走！翠娘跟你们走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呜呜呜呜……”

听到文娘和刘铁柱她们的诀别，翠娘突然在刘尹怀里开始剧烈挣扎，一边挣扎一边还用刺耳的童音高声哭喊……

看着翠娘泪流满面的小脸，听着她绝望的哭喊……文娘双目一红，两行清泪也簌簌落下：

“翠娘听话！”

“翠娘不要听！娘亲和大叔都是大骗子！翠娘不走！翠娘不要走！大叔说好了要带翠娘去看大海！去爬雪山！去坐飞机！！去看恐龙化石！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

“……”

“……”

翠娘的哭诉没人能回答。

刘尹刚刚还强挤出来的笑脸却是装不下去了。

他看着一脸凄苦、无奈、柔情看着翠娘的文娘，又看着一旁默然不语，一脸复杂看着他们三人的黄峰……

他们四人组成了一个诡异的氛围，让外人根本不知道如何插入进来。

……

“好好好……翠娘不回去，翠娘不回去……那翠娘和大叔一起送送你妈妈和黄峰吧。”

最终，刘尹还是说出了名为“善意”的谎言。

“真的？！！”

听到刘尹的话，翠娘哭哑的声音中顿时充满了惊喜。

“真的真的……”

刘尹说着就看着文娘和黄峰道：

“走吧，我和翠娘送送你们。”

文娘面容凄苦的点点头，之后转身就独自提前离开。

她怕自己多看看翠娘那张绝望后焕发一丝生机的小脸后，会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举动。

最重要的是，那些举动的所有选项里，没有一条的结果是“美好”。

……

这……算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

天地规则，大道轮转。

所谓的“美”“好”“丑”“恶”都只是人自己的“想象”而已。

处于轮转之中的刘尹、文娘、翠娘、黄峰，现在面前就耸立着这道庞大的“齿轮”。

或者说，整个世界——天界也好，地界也好，人界也好，外星也好，异世也好……似乎都是如此。

一路上，文娘和黄峰一前一后皆无言，而走在最后的刘尹抱着翠娘在给她不停的讲着话。

第二百九十二章 留与未留

这一次他没有再讲天说地，而是在给翠娘讲他小时候和大乔、小乔有多皮，他老爹是如何揍他，大乔是如何在一旁火上浇油，小乔是如何在一旁幸灾乐祸光知道笑，老妈是如何在一旁想方设法的袒护他。

还给她讲刘茵茵小姐姐才小学就偷偷摸摸的给她们班长写情书，但最后被人家丢进了垃圾桶里，之后刘茵茵小姐姐哭得老伤心，还说以后再也不为男人动心了……

……

黄峰一路上只字不提之前和刘尹说过的话，他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什么。

……

刘尹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得由他来做决定。

文娘和翠娘最终会忘掉这几天发生的绝大多数事，甚至过一长段时间后会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而黄峰会记住这一切。

他……是放手，让文娘、翠娘离去，自己走向终点……

还是依然把文娘和翠娘握在手里，直至握不住的那一天……

没有人可以帮他选。

只是对于他来说，哪一个选择……都布满了绝望。

也许，他对文娘和翠娘的爱……稍微浅一点，他们说不定早就在转世之后再续前缘了。

可……

爱得深有错吗？

……似乎也不能如此理解。

若是他们爱得不够深，自然都会顺利转世。

可转世之后的“再续前缘”……

在那茫茫的三界六道之中“再续前缘”？

也因为爱得深，他们才能如此陪伴了彼此近千年……

只是这种“陪伴”让刘尹有点“恶心”。

不是对黄峰的“恶心”——在知晓黄峰就是文娘夫君、翠娘之父的时候，黄峰的这种“霸占行为”……刘尹恶心不起来。

他“恶心”的只是如此深爱之后的结果。

……

什么狗屁玩意儿啊？！

能把文娘和翠娘安排到黄峰手里，这特么不就是想要黄峰死吗？

当文娘和翠娘到了黄峰手里后，黄峰不就注定走上了绝路？

虽然这条绝路上，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了别人十数世的时间。

……

也许这就是对“大恶之人”的惩罚吧？

如果所有“大恶之人”都要经历这种“问心”的考验，那他们又有几个过得了关？

虽然所有“大恶之人”的考验不一定会是黄峰这种在“美好”中走向绝路——也许正是因为黄峰如此深爱，所以才是这道“凄厉的美好”考验。

而其他大恶之人的考验也许不似这般“美好”，却多半各个直指大恶之人本心——不论是美好、害怕、渴望、期盼、绝望……的惩罚，都一定是大恶之人最“执念”的那一块幽僻之地。

……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谁又能禁受得住呢？

……

也许这就是大恶之人在世间未受到相应惩罚之后，世界从其他地方给他补上了……？

……

黄峰这是遇到了一个“SSS”级别的世界任务啊……

它有且只有一条正确选项……

而这条正确选项……根本就不在黄峰的考虑范围之内。

……

四人优哉游哉的走下了面龙楼。

黄峰依然没有开口。

他似乎不打算把真实情况在文娘和翠娘能“听懂”的时候告诉她们。

甚至他如果选择了“放手”的话……可能“回去”之后，他都不打算让文娘和翠娘知晓……

文娘和翠娘不用知道任何事情前去轮回转世，他“黄峰”默默的带着所有记忆消失。

这似乎是最好的一个结局？

……

刘尹已经和翠娘聊到了该怎么追男生了。

他用完全为负的恋爱和追求经验给翠娘胡吹乱说，翠娘却是沉默的偶尔“嗯”一声算是回应。

她似乎知晓了什么……

……

“刘大哥……谢谢你们这几天陪着我们玩闹……我很快乐。”

“翠娘也是……”

翠娘趴在刘尹肩头喃喃出声。

刘尹挤出笑脸道：

“我也很高兴啊~有这么漂亮的一对母女花一块儿玩~那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刘大哥！”

文娘悲戚的脸上无奈上面——比一脸悲伤要好看多了。

“你们回去了……有话好好说。有些事情，外人没办法开口。”

瞎说了两句话后，刘尹犹豫了一下看向黄峰道：

“明年这几天，我也会来陇川玩。到时候你们在的话，我把我老姐和茵茵介绍给你们认识~”

听到刘尹的话，翠娘顿时在他怀里直起腰，一脸期盼的看着刘尹道：

“大叔！真的？明年茵茵姐姐也要来？！”

刘尹点着脑袋道：

“肯定要来~到时候要不再给你约几个小姐妹？唔……李欣她妈妈好像是单亲妈妈，而且长得挺不错的~嗯嗯~到时候也可以约上她们~嘿嘿嘿嘿~”

“刘大哥！！！”

一旁的文娘本来听得还不错，可听着听着就发觉了不对，顿时羞恼的瞪了刘尹一眼。

那样子是怕刘尹带坏自己女儿？

“那大叔我们说定了哦！！”

“说定了~拉勾拉勾~”

……

黄峰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沉默的听着那些话。

“我的话，你懂什么意思吧？”

刘尹和翠娘拉了勾后就看向了黄峰。

黄峰没有回答刘尹的话，而是开口道：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

“……”

“……呜呜呜呜……”

听到黄峰的话，翠娘又开始趴在刘尹肩头埋头哭泣。

文娘眼目含泪的看着刘尹道：

“刘大哥，那……来年再会。”

刘尹笑着点点头道：

“来年再会~来年再会~笑一个嘛~你这哭唧唧的样子，你看人家路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一样~我们俩可不行~隔着转世也不行~”

听到刘尹又开始说搞怪话，文娘这一次没有再对他白眼相向，而是露出一个柔柔的微笑。

眼目含泪的微笑。

之后……

身旁的路人继续走动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前一刻还在注意的四人，此时只留下了一个人。

唔……

我为什么会盯着一个长成……这样的男人看？

我特么难道出现什么问题了？

一个路人在心里如此震惊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

看着突然空无一物的怀里和面前的空地……

刘尹收回了还是怀抱状的双手，之后伸手拍了拍肩膀……

“……”

肩上本该有很多眼泪、鼻涕和口水……了无痕迹。

刘尹叹了口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毫不意外，这两天拍摄的所有照片……都没有了他们三人的踪迹。

甚至刘尹还打开了微信，看了自己和大乔的聊天记录，还有自己发的朋友圈。

……不仅仅是照片变了，连左佑、刘茵茵他们和他的留言、聊天也全都变了。

“干你妈！没必要吧！留个纪念都不行吗？草！！！”

刘尹愤怒的冲天比划了一下中指。

那架势，让一旁的路人离他远了两米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