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前村，赵家老宅。

“秀梅，委屈你了。”

刘素芳轻轻拍着刘秀梅后背，后者仍然啜泣不止。

有些东西，真的没法感同身受。

一个妈妈不能亲自照顾幼小的孩子，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无法亲眼见证他们成长的点点滴滴，那种苦涩、那种遗憾，旁人无法体会。

看着一贯刚强，从小把赵文广、赵文牧哥俩训得服服帖帖的大嫂哭成这样，赵文牧心里十分难受。

于是不断反思着自己有没有照顾好子孟、子婷。

同样身为人母的赵文燕、宋芸亦是心有戚戚然。

片刻后，刘秀梅停止了哭泣，赵文林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他也不知道妻子内心里竟然这么委屈。

眼下爹娘、弟弟妹妹都在，有心想安慰一下刘秀梅，却又不好意思。

“其实我去年在疗养院又买了一套房子，刚好大哥、大嫂可以搬过去。”

赵文牧适时打破了这令人难受的沉默。

他确实囤了一套房子。

主要是想着早晚大家要进城，实在不行提前给爹娘准备一套养老房也好，于是他一直关注着疗养院小区的房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去年成功入手一套。

这事儿只有他和赵静知道，并没有告诉其他人。

以免引发家庭矛盾。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

赵学海看看大儿子，赵文林立刻会意。

“嗯，那我们买下来吧。”

赵文林握住刘秀梅的手，对赵文牧说道。

“好！”

赵文牧点头应下，接着看向宋芸，用一种嬉皮笑脸的语气说道：

“二嫂别着急，我肯定把你和二哥也弄过去。”

“咱们全家都住进疗养院小区！”

宋芸也用很夸张的语气回答道：

“好呀好呀！到时候把爹娘接过去，咱全家住一块儿多好！”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就连一直沉默的张振山和郑光明也纷纷附和。

“行，就这么定了！”

“老三那房子过户给老大，让秀梅住过去照顾孩子。老三，你再帮着你二哥二嫂张罗张罗房子。”

赵学海一锤定音，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定了下来。

“好咧，保证完成任务！”

赵文牧立刻应下。

一顿饭吃下来，原本隐藏在这个家里面最大的隐患消弭于无形，不仅如此，赵家人凝聚力还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赵文燕、张振山还得张罗收蘑菇的事情，赵文林、刘秀梅也得忙碌收野味的工作，闲聊几句便都早早离去。

“娘，听说你要请尊菩萨回来？”

赵文牧状似无意地提起这个话题。

“是不是阿君跟你说的？”

刘素芳瞪了一眼面前的二女儿。

“没有这回事儿，不请了！”

她摆摆手，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一说要请菩萨回来，你爹也不乐意，你姐也不高兴，你也来说我！”

“还请啥，不请了！”

没等赵文牧说话，赵学海立刻反驳道：

“请什么菩萨，老三现在是代表，二妮子也是生产队干部！你整这些玩意儿，被人知道了影响孩子前程咋办？！”

这话赵学海自然已经跟刘素芳说过。

刘素芳当时就放弃了请菩萨的想法。

然而这会儿说起来，她却不禁觉得生气又委屈。

“是！都是我老糊涂！”

说着站起来就往屋里走。

赵学海梗着脖子抽着烟枪，赵文牧做缩头乌龟状。

郑光明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宋芸也在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回家。

赵文君连忙站起来拉住老娘，宋芸也非常识相地上前帮忙，两人好一顿安抚，刘素芳总算是消了气。

“老三，你跟阿静也不小了，打算啥时候再要个孩子？”

刘素芳突然问道。

赵文牧目瞪口呆。

眼看着老娘被哄好了，这咋就突然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呢？

“呃，娘，阿静还在上学呢！”

“等后年毕业了再生也不晚。”

赵文牧干笑着回答道。

刘素芳自然知道这对小夫妻的打算，只不过是眼下看赵文牧不顺眼罢了。

“光明啊，你别嫌娘啰嗦。这一年多，你对阿君的好，我和你爹都看在眼里。”

“我弄这些东西，也是希望你们能有个孩子啊！”

“虽然总是惹你们烦。”

赵文牧长舒一口气，至于郑光明的死活，他管不了了。

“娘，阿君对我也很好，我们互相照顾，您放心就行。”

“您的心意我和阿君都懂，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烦。我和阿君都有去看医生，肯定会有个孩子的，您放心！”

郑光明认认真真回答道。

赵文牧瞠目结舌，这还是自己那不善言辞的姐夫吗？

郑光明这话说到了刘素芳心坎上，她顿时喜笑颜开。

“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和你爹就心满意足了。阿君，要照顾好光明和美云，听你婆婆的话。”

她拍着赵文君的手，接着说道：

“明天你陪我去给山神爷爷磕个头，老三，你也一起去！”

当地有拜山神求子求福的传统。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山神都可以的，最灵验的山神是三里庄东南的莽山山神。

要绕山一周，然后爬上主峰祭拜。

那里有一座小庙，前些年奇迹般保存了下来，于是这会儿香火更盛。

“啊？”

赵文牧苦着脸叹道。

拜山神全程走下来差不多10公里，还得上山下山，很不轻松。

刘素芳眼风一扫。

赵文牧只得垂头丧气地应下。

转头一想，不对啊，自己明天要去纺织厂呢！

“啊，娘，我明天得去国营纺织厂。”

“我跟冯县长约好了，明天要带静云厂骨干去纺织厂考察，有一笔大单子准备跟它们合作呢！”

冯县长的名头果然非常好使，刘素芳、赵学海老两口一再让他好好准备，不能在领导面前丢脸。

赵文牧当天没有返回县城，而是住在了山前村。

次日一早要在静云厂开过会，确定好跟纺织厂的合作方案以后，跟大家伙儿一起出发。

而赵文君最终也没能去拜山神。

因为早上吃饭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吐了。

刘素芳立刻两眼放光。

“二妮子，你多久没来了？”

赵文君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

“娘，我时间一直不太规律，差不多就应该是这两天了。”

“走走！”

刘素梅立刻催促道。

“去哪儿啊，不去莽山了吗？”

“去啥莽山啊，去医院！”

娘俩顾不上其他人，当即架上骡车进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