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然冷漠的声音，黑袍者似乎叹了一声：“她也是有苦衷的，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苦衷？”杨然忽然笑了起来，脸上都变得有些狰狞，厉声喝道：“为了成为林家的少夫人派人刺杀我的家人，还有什么苦衷，现在权力可得，就还不放过我吗？”

“不管你是谁，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请你回去转告她，我绝不会离开帝都的，至于刺杀我家人之仇，我杨然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实现当初的诺言，灭了整个林家！”

“就算她告诉了林家，就算林家有再多强者，我杨然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畏惧！”

“唉。”见杨然满脸的仇恨，感觉到无法劝动，黑袍者再次叹了一声，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离开帝都吧，她是真心为你好。”

说完这一句，黑袍者没有再逗留，他手一挥，地上两个护法以及四长老的尸体飘了过去，收入了储物袋。

随后黑袍者身影一闪，化作一道黑影，片刻间又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而风中依旧传来了他嘶哑的声音：“林傲天对你的身份开始有了怀疑，所以，若你还是要留在帝都时候，那就小心点吧。”

“真心为我好？真心为我好？……”

杨然并没有阻止黑袍者的离开，他怔怔地站在远处，喃喃念着这一句话，忽然地，他脸上浮现了嘲讽冷笑：“那又是谁，曾经在我落魄时退婚？又是谁，曾经想杀我血亲？”

黑袍者的身影消失了好久，杨然却还是依旧呆呆站着，直到远处突然有着宋老急促的喝声传来，才将他惊醒，紧接着，大批的脚步声也是对着这边冲了过来。

杨然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那街道的一头，数十道身影便是现出身来，那领先一人，正是宋老。

“你来了。”

杨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宋老狂奔而来，目光一扫，便是见到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当下面色便是剧变，一步跨出，将杨然挡于身后，视线警惕的在周围扫过，而那些圣刀堂的护卫，也是锵锵的抽出刀剑，将两人围在其中。

“怎么回事？”

听到宋老的问话，杨然犹疑一下道：“遇到了一些亡命歹徒，没事。”

听到这句话，宋老脸色一变，当上下打量确定杨然没事之后，脸上方才闪过一抹厉色：“那你看清楚了吗？什么实力？是哪个势力的人？”

“没看清。”见到宋老这等模样，杨然心里稍微好受些：“放心吧，就是两个灵脉境巅峰而已。”

两个灵脉境巅峰，听到这句话，不仅宋老脸庞一抽，甚至周围那些护卫，面色都是有些变了，灵脉境巅峰，就算在帝都，也是属于强者一列的，而在这两个的围剿下，这少年竟然看起来没有一点损伤。

“你没事吧？他们呢？”

“没事。”杨然笑了笑，道：“两人都死了，不过后来又来了一个强者，将他们尸体带走了。”

宋老的思绪，仿佛是在此刻停滞了数秒，然后他猛的转头，双眼死盯着杨然：“死了？是你干的？”

唰唰！

周围的那些圣刀堂弟子，也同样是在此刻张大着嘴，望着那被他们保护在中央的少年，突然间有些感到头皮发麻起来，两个灵脉境巅峰暗杀一个少年，结果不仅没有成功，好赔上了性命！

“好小子！”

宋老神色变幻了好久，才拍了拍杨然肩膀说道，随后对身后的人示意一下，那些侍卫即刻散开，开始寻找着现场的痕迹，希望以此获得偷袭者的身份。

“既然没事，天这么晚了，就回圣刀堂吧。”神色稍微有些缓和，宋老低声说道。

“恩。”杨然点了点头，只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望着帝都某个大家族的方向，多了一丝矛盾难言的情绪。

当杨然心事重重地回到圣刀堂的住处后，梦儿已经安静地入睡了，而天魅狐也是呈大字型躺在她身边，欢快地打起了呼噜。

杨然并没有直接躺回床上，他站在窗前，怔怔看着月色如水，黑袍者的话，犹然在耳。

恍惚出神间，一道白光慢慢地在淡淡月光中花开，随后那如旷古幽兰的容貌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梦中仙并没有开口说话，她看了一眼杨然，随后飘到了他的身边，就这样与他并肩而站，看着那如水的月色，两人如有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差不多在十五年前的今日，我与她定下来婚事。”

不知过了多久，杨然终于开口了，那声音如悠远的笛声，浸透了回忆的韵调。

梦中仙转过了眼，那比月色还温柔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这少年，此刻在他身上，她感觉到的只有孤独，以及那令人着迷而心碎的忧伤。

见此，梦中仙突然感觉心头似有千言涌动，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句话。

原来，最苍白的，从来都是从心头深处来的语言。

“曾经，她是我少年时唯一的守候，也是活下去最大的期盼，曾经，我是一个废物，但我以为就算这世界都遗弃我，她也不会背叛我，我不想修炼甚至不想救我的亲生父母，只是希望和她轻松平淡的过完这辈子。”

“可是，后来在权势与荣华面前，我才终于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原来在荣华富贵面前，自己所坚持的，竟然是那么廉价、那么不堪一击！”

“她派人退婚，那个退婚的贱人一掌差点将我打死！但我命硬，活了下来，她那个未婚夫却依然不想放过我，派人刺杀我全家，失败后，又不断追杀我！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这几个月以来，从一百零八王朝到陨龙帝国的陨龙学院，再到帝都，仇恨成了我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要杀了她，灭了整个林家，但是，到了现在，我却忽然有些怀疑，有些害怕了。”

淡淡的话语，却带着无尽的忧伤与心酸，杨然望着月亮，忽然觉得那温柔的月色多了一丝冷意。

梦中仙静静地听着，这个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了软弱的一面，她的目光依旧柔和，声音也仿佛是最好的丹药，疗治世间所有的伤口：“那现在呢，你还相信她吗？还坚持曾经的坚持吗？”

“相信她？”杨然怔了一下，随后声音变得黯然了：“变为恶魔后，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包括我的父母爱人。”

“唉。”梦中仙一怔，随后，长叹了一声：“公子，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三年前的事，梦中仙并不清楚，但是现在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女孩对你的关心，没有半点作假，如果她真的是为了权势，现在你的身份早已暴露，或许，三年前的她，真的有什么苦衷吧？”

“苦衷？”杨然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昔日一幕幕再次在眼前闪现，如蛀虫般将他的心咬得千疮百孔。

回忆，总是这般让人痛恨，却又疯狂痴恋。

他并没有再次说话，而是抬头看向了月色，陷入了沉默之中。

梦中仙转眼看去，只见此时这男子微仰着头，如水月色落在他俊俏的脸上，显得更加迷人，在那黑色的瞳孔中，似乎有着几分淡如青烟的悲伤，蔓延，而后消散，惹人怜惜。

她也没有再次开口，于是如水月色下，微凉夜风中，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似乎，直到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