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荧光
作者:蒋建龙 | 分类:现言 | 字数:4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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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
蒋建龙在离职的最后一天,上班时,意志消沉到了极点,下午肖刚出于安全考虑,把蒋建龙又重新调到了原来清闲的岗位上,去守会馆。在会馆里,蒋建龙干脆就直接趴在桌上。从中午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半时,当另一班的保安人员将他推醒后,他变得易常的沉默,不管另一班的保安问他什么,他都不予理采,像个死尸一般,步履蹒跚的晃晃悠悠朝自己的宿舍走去了。
回到宿舍里,他看了一会书,吃完饭后,依旧是睡。困倦的跟一个几天都未睡过的人似的。当他睡到晚上十一点钟,他醒过来了一次,但没有起床,他躺在床上装睡,听王中军和王志波两人闲聊。此时王志波说:“你老婆说要离婚,要去找以前的男朋友,你还真离啊“。
王中军沉默了一阵,低沉的说:“我刚追她的时候,她刚为那男的堕了胎。我答应过她,等她那男的想再找她的时候,她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也还没想到,过了大半年了,婚都结了。那男的还真找着她了。”
王志波不解的问:“那起码也要叫她家里拿几万块钱来赔偿你的精神损失啊,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都是你情我愿的,要什么赔偿啊,算了,走了更好,心不再我这里,怎么也是留不住的。”
王志波接着说:“你啊,从小和你玩到大,发现你什么事都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去,做人不要这样,看看这都是什么社会了。”
王中军说:“什么社会还不是要讲感情的,讲道理的。”
王志波说:“兄弟,现在这个人性是很复杂的东西,你讲道理、讲感情,谁还跟你扯这些,全都利益关系啦,对自己有利的,跟你讲感情,没利的,搭到不搭理你。你看那言情剧,看那电视、电影都假的要死,闲得无聊看一下也就算了,跟现实根本不一样。现实的社会里,人都是丑陋的,扒开了一层皮,留下的尽是些龌龊的东西。你老婆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就看的出她不是好人,如果你不是农村人,家里又有钱,你看她还走不走。她就是看到你是农村人,过的太穷了,忍受不了苦日子,就宁愿跟一个花心的男人,也不跟你”。
王志波把话说完后,王中军缓缓的躺在了床上,轻声长哀了一声,王志波知趣的也没有再说话。拿着手中的手机登录网页,开始上网浏览新闻。王中军沉默了好长时间,忽然又从床上爬起来,感慨的朝王志波说道:“我们这种人就是社会的炮灰,活着没啥意思,饿不死、冷也冷不死,想过的好点就那么难。我这么大,谈了三个女朋友,在城市没房没车,她们怎么也不答应和你好,口头上她们说不合适,其实我心里清楚,她们都是在找借口,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跟你结婚的,最后还出这样的事来,哎,我现在也巴不得再来一次世界大战,或者再搞个特殊时期,让经济水平倒退那么个二三十年,让大家都穷下来,不要整得社会财产分配的这么离谱。”
王志波听了笑道:“哟,你还推到这上去了啊,怪不得社会,这样你做就有很大的问题的。你如果就这样跟那么当大官的人讲这话,本来有点同情你的心,也被你讲没了,你要夸的,跟他们讲,一切都好,领导领导的非常好,你这样一夸下去,他保管对我们农村的老百姓关心点,亲切点,那样责问他,人家下不了台,肯定不会照你的话去做。”
王中军听了,冷冷的说了一声“睡了”,便躺在床上没有再说话。
蒋建龙睁着眼睛看见胡采青像往一样,还在看书,肖刚已睡觉了打着呼噜。王志波见王中军睡了后,朝胡采青叫唤了声:“我关灯了啊”,胡采青合上书“关吧”。
蒋建龙望着宿舍瞬间变黑了,又睡下去了。第二天早上,蒋建龙一大早就已经醒了,但他依然窝在被窝里假睡,待宿舍其他人都去上班时,他才起来。
天气还在降温,天灰蒙蒙的,刮着寒风。蒋建龙洗漱完毕后,把自己的两件保安服整理好,按照公司的规定,拿着行李到了伍队长的办公室,辞工书早放在了伍休列的办公室里,找他签了字之后,他又拿着保安服和辞工书去了大队。到大队里办了辞工手续。
蒋建龙在保安公司做了二十天来,但东扣、西扣,最后只发了三百块钱,蒋建龙拿到这么少的工资,没和文员争执,也没详细询问,这钱都扣哪里去了,因为他心里清楚,不管怎么争执,钱终究还是这么点,不会再多。
领完工资后,他想坐车返回市友电子厂时,看到路边有一个电话亭,于是又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电话接通后,他用低沉的声音向蒋新贵讲述了他已经辞工就要回家的消息,蒋新贵听了,虽然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想着蒋建龙马上就要回家了,也就没再多问,只是不停的嘱咐他,路上要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了,他没再打给芳华,主要原因是他太落魄了,他很清醒自己的表姐,他从不会去关心,体谅别人的痛苦,如若跟她说了,或许又是一顿自以为有理训责。
亡
离开了电话亭。他坐车又返回了市友电子厂,他下车后走到伍休利的办公室里,把大队长批复的辞工书又交给伍休利之后,情绪低落的挽着自己的行李,朝着大门外走去。肖刚站在大门旁边见了,略显尴尬的微笑着与他打招呼,“是要回家吧”?
蒋建龙冷冷的点了点头,没回答他,径直的走出了大门。
蒋建龙是带着懵懂,好奇,期待来到这座城市的,他本以为自己会有一段美好的旅程,可最后,如此的落魄。
出了市友电子厂,他拖着行李,狼狈的挤上了公交车,坐车来到了汽车站。买了一张当天的汽车票。之后又去汽车站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家里回家的时间。
在汽车站等了几个小时后,车算是走了,他把自己的行李放置好,在大客车的底部,然后爬上车,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座了下来。在这个逐渐寒冷的季节里,回家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是个非常温暖的事情。像一才火焰燃烧着,他那以降到冰点的小心灵,也只有家让他依靠了。
车上陆续的走上来了一些回家的埀客。有一对年青的恋人,坐在蒋建龙的前面,他们相貌俊美,皮肤白皙。像那些甜蜜而浪漫的情侣照上的男女主人公一样,安静而又情意浓浓的相拥而坐着。蒋建龙坐在后面呆呆的望着他们,心里很是羡慕。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了他曾与刘星雨在一起时的画面。他咧开嘴嘻嘻的笑着,想着在与她亲嘴。他想着,想着,想他就在自己的眼前,想再拥抱她。他脑海里不停的暇想着亲密的画面。这时,汽车开始发动了,他一睁开眼睛,一切假想又突然之间全部消失了。
他望着车窗外移动的景物,开始想一些实际性的东西,他在想,如果这次回家,他约刘星雨出来,想和她重归如好,刘星雨会答应吗?他并不确定,但他知道自己与她是有感情的,他相信她不是一个轻言感情的人。可如果如他所憧憬的那样,两人和好了之后呢?会幸福吗?
蒋建龙在社会上工作的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他对自己的未来更渺茫了,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而且一直就这么倒霉。他自卑的在想,如刘星雨答应了自己,他也没有能力去给她幸福,他沮丧的发现,阻绕他与刘星雨情感道路上的巨石还在,而且越来越大了。他为此又开始出现消极的情绪。他在回家的车上,心里是激动的,但不愉快。他此次外出打工,让他心里产生了心绪。除了钱,什么东西也不能将他解开。
寒冷的冬天夜里,气温极低,大地间的空气像是刚从冰块里升腾出来的雾,冷溲溲的。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了。若是在大城市,这时还是会有情侣,有那些痛苦或无助的人在闲逛。可蒋建龙的家乡是小城,深夜里除了马路上的车辆外,便很难见着有人在街上走了。
蒋建龙下车后,走出汽车站的停车场,他走出车站,在车站门口望见自己的父亲蒋新贵。他穿着一件四五年前的旧西服,一边抽着烟,一边与出租车里的司机在闲谈。蒋建龙大声地向蒋新贵喊了声:“爸”,
蒋新贵警觉的抬起头,见着了儿子,立即停止了与司机的闲谈。神情凝重的快步向蒋建龙走去了,等快走到蒋建龙前面时,他又深吸了一口香烟,然后把剩下的烟头朝垃圾桶里甩去。结果没丢中,敲在了垃圾桶的盖子上,沾出了一小堆莹莹的星火。
蒋建龙望着走来的父亲,有些激动。“等多久了”?
蒋新贵神情凝重的没有回答,他看也不看的夺过蒋建龙手中的行李,沉默不语的朝出租车走去,蒋建龙疑惑的跟在父亲背后。见他不说话,就猜想着:“难道爸在埋怨我没挣到钱,在给我脸色看”。
正当他如此猜想,为此感到恼怒时。蒋新贵一脸严肃的表情说:“你外婆快不行了,晚上在家里睡一觉。明天早上马上回老家去看一下你外婆”。
蒋建龙在外打工的时间里,一直未听说外婆病情恶化的消息。他现在只想着自己在外打工的事情该怎么说给父亲听,一时还未完全理解过来。他无意识的问道:“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蒋新贵把行李拿到了出租车后面,把蒋建龙的行李放进了出租的尾箱里。这时出租车司机望着蒋建龙走了过来,急切的喊:“上车吧,小伙子,车里暖和些”!蒋建龙料想这车是父亲事先租好的。他打开了车门进去。随后,蒋新贵放好行李,也走进了车里。司机见蒋新贵上车后,马上发动了汽车。往事先说好的方向开去。
在出租车里,蒋建龙急切的再次问道:“外婆怎么啦”?
蒋新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她又不愿意去治,现在连车都下不了了。看能不能撑过这个年了”。
蒋建龙听后,全身上下一阵酸麻,喉咙几度哽咽着几乎要哭出来。
在他沉吟了一阵后。他压低了声音向蒋新贵问道:“妈是不是在家陪着外婆”?
蒋新贵轻声“嗯”了一声。
蒋建龙又问:“先前不是说还能撑一年吗”?病情怎么变的这么快“?
“你外婆一把年纪了,体质又弱,这是早该料到的事。”
两人沉默了许久,蒋新贵又说道:“现在饭还是能吃,只是身体时时刻刻都在疼,要有人在一旁守着。有时她实在疼的难受了,就说要唱农药,想早点死了算了。所以,你舅舅几个也一直在家里陪着不敢离开。”
他说完了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了言语。出租车在寂寞寒冷的夜里开的飞快,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蒋建龙的家。蒋新贵见车停后不久,伸手往口袋里掏钱。蒋建龙情不自禁的说了句:“爸,我给吧!我身上还有钱”,
蒋新贵听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的神情。他板着脸继续掏着钱,他用沉默替代了拒绝。
蒋建龙见了,略显尴尬的下了车,到车箱后面拿出了自己的行李。
蒋新贵付了钱之后,下车走到蒋建龙身旁,接着又想去拿蒋建龙的行李。蒋建龙见此,立马拿着自己的行李说道:“我拿的动,我自己来吧”。
蒋新贵在心里叹息着,感觉时间流逝太快了,他回想儿子小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粗重的活,他都会叫自己拿,可现在,他察觉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不过他现在仍坚持着,伸着手望着蒋建龙说:“拿不拿得起来?”
蒋建龙肯定的回答道:“上车前都是我拿的”。
蒋新贵缩回了手,转过身,双手放在腰前搓了搓,然后边走边问:“冷不冷”?
蒋建龙跟在后面说:“不冷”。
“你没穿几件衣服啊,等下到了屋里再加一件”。
蒋建龙听了,吃力的拿着行李,却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