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荧光
作者:蒋建龙 | 分类:现言 | 字数:4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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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
李素云听了之后说:“这只狗还真聪明,之后呢?”
蒋建龙说:“之后它出了火车站,它本以为自己可以找到主人,找到自己原有的家,可在长沙又流浪了两年,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有一天它流浪到了浏阳,在城市边缘她看见一片农地,在这么多年它一直在城市里流浪,它对主人家的印象早已模糊了,他看见这片农地,本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原本的家,它欣喜若狂的以为。自己能够找到主人,可它在郊区一连转了一个月,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主人,而农村又不像城市。只要在哪垃圾堆旁搜刮一遍,总能找到吃的,在农村他只能遇上谁家摆了宴席时,它才能饱餐一顿,平时只能偷偷摸摸地窜到别家去偷狗食度日。若被别家的狗狗发现时,很可能还会被追咬。不知不觉中,它一路找寻来到了株洲,此时它已经瘦了一大圈。再一次来到城市,也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它不像人,最长可以活一百多岁,它的寿命只有短短的十几二十年,再加上它长时间的风餐露宿,他的身体早已经大不如前。在株洲又转悠了半年,乖乖龙有一次在四处觅食,无意间来到了株洲的火车站,它想,自己在漫无目的的找着主人,在四处流浪中也渐渐的感觉到世界其实是很大的,若依靠自己的四条腿,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主人,他想依靠火车带它到更远更远的地方。于是当它看见一辆火车停在铁轨上,在慢慢开始移动时,它主动朝着火车爬了上去,然后呆在车尾的一块平台上,缩卷着身子,蹲下来,隐藏了起来。每当火车靠站停车时,它都会下车,到站点的月台上到处觅食,然后又迅速回回他的原有的位置,就这样它跟火车的其他乘客一样,随着火车一路开进了上海。上海是个终点站,安防森严,乖乖龙一下车就立马被工作人员看见了。工作人员又叫来了一批人,将乖乖龙团团围住,还好它机灵,左右开弓,上下乱跑,然后跳上了一辆正在缓缓开动的火车的车尾,这才没被抓住。乖乖龙在火车上又呆了一个小时后,火车又开到了杭州,它小心翼翼地下了火车,沿着铁轨走了一会儿,最后发现一处铁门,铁门是关着的,但铁门的缝隙很大,它从缝隙处钻了进去,然后沿着一条小路来到了杭州的市区。醉美西湖雨,最忆是杭州,乖乖龙来到杭州后,去过不少地方,西溪,西湖,灵隐寺,这些地方游人如织,风景如画,如果不是现在还要找主人,它想就一辈子一直呆在这里,让好心的和尚收留,老死终生算了,可它每日每日的想着,自己的主人,做梦都在想。在杭州呆了一年后,它发现这里也找不到主人,它又再一次来到火车站,故伎重施的再次爬上了火车,这次火车给他拉到了北京,在北京它看到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灰蒙蒙的,别人说话的声音跟主人说话的声音很不一样,感觉到这里肯定是找不到主人的。所以没过几天他又坐上火车,这次他坐了两天两夜,又再次来到了它的最后一站深圳。到达深圳后没几天,它就察觉到,自己来来去去近十年,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它有十年没过来了,许多地方都有新的变化,但它在深圳毕竟也流浪了那么久,对许多地方还是熟知的,在深圳又流浪了半年后,它甚至又回到了曾经被铁链拴着的铁门旁,但此时它已找不到那个每天给它送菜送饭的老头了,铁门旁也不再有看门狗,若大的仓库空空如也,没有了货物,也没有进进出出的大大小小的货车,乖乖龙拖着衰老的身躯暂时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它想到了主人曾经来过这里。抱过它,抚摸过它,对它来说这就是奇迹,它衰老的已不能再长途跋涉了,它希望奇迹能再次出现。乖乖龙在这里住了差不多有几个月后,外面来了一批施工队,他们用了不到一天的工夫,就把这里所有的建筑物都夷为了平地,乖乖龙就此失去了最后的念想,在新年过后,有人发现了一只老狗死在了一块巨大的新年祝福标语前,最后人们把那只死去的老狗的身躯与忠实的灵魂包裹在一起,丢进了一个熔炉,烧得个一干二净。”
李素云听完这个故事后,不禁潸然泪下,她擦拭着眼泪对蒋建龙说:“这只狗真的好忠诚啊,为了一份爱等这么多年,对于狗来说已近一生。是什么让它如此执着,是在初见的寒夜里那抹温暖的微笑,还是之后数年如一日的悉心相伴。人生若只如初见,世上有几人能做到?我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感动,其根源在于我们自己做不到,向善向美的心,每个人都有,可是谁愿意无悔的付出,谁能单纯凭感动生死相许,总是考虑的太多太多。”
蒋建龙说:“因为绝大多数人更爱自己,绝大多数人的感情比不上狗来的纯粹。”
李素云说:“是啊,谁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只交一个朋友,只吃一种食物,只做一件事情。没有,人生的复杂,让我们根本不会为了一件事情倾注所有。
没有谁是谁的唯一,没有永远的永远。哪怕我自己都做不到。”
蒋建龙说:“我记得张爱玲说过?: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李素云说:“洛夫先生也有一句着名的情诗,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用在这只狗狗的身上可能是再恰当不过了,人都可能难以深情至此,一只不懂得说人话的狗狗,却可以为了自己的主人,不顾风寒不顾酷暑,在那里一等就是等这么多年。我心想,如果这只狗狗是一个男孩子的话,那这肯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可惜它只是一只狗狗,它能给的有限,但是只要它有的,它全都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