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这般拼死护我的，世间只有马东南一人……”

鬼王叹了口气，突然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般瑟缩在角落，怅然若失地扫视在场所有鬼魂的面孔，它确认再也找不回最在意的那个人。

张若柳和周一柏对视了一眼，显然对于事态的发展都感到诧异。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该拿鬼王怎么办，张周旭见鬼王没了战斗的心思，上前两步，探听鬼王低语念叨些什么。

“东南……东南……”

此刻的鬼王看起来瘦小而无助，单薄瘦削的灵体顶着鲜红的薄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孤独又脆弱。

张周旭本因父母之仇对鬼王恨之入骨，但当鬼王暴露自己如此脆弱的内心时，她又对鬼王产生了复杂的怜悯之情。毕竟父母虽死，好歹魂魄都还在自己身边。

只要一想到自己跟鬼王都是程芯的一部分，内心甚至会激起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矛盾情绪，鸦丽的身影以及张如宝当时为鸦丽抗争的一幕幕映在脑中，她突然觉得她们根本没必要为了融合的事情而争斗。

“其实你、我还有鸦丽，我们都不是真正的程芯，为什么不能放下马东南，放下执念？”

张周旭这时候突然想起鸦丽，才觉得哪里不对劲，鸦丽已经被张如宝释放了，那它也应该来到这里了才对。

“对了，鸦丽呢？”

张周旭在鬼王面前提起鸦丽，它先是一愣，表现出对这名字的陌生，似乎根本想不起来鸦丽是谁，过了约两三秒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愕然化为一声冷笑。

“呵……我让大伟引导张如宝释放它，本以为它会同意与我融合，谁知连它也背叛了我……”

鬼王回忆起前不久的事情，鸦丽恢复记忆以后，曾经以它们之间共同属于程芯的那部分意念进行联系，所以鬼王远在千里之外也知道鸦丽被捉进法器葫芦中的事情，随后鬼王费尽心机让奕大伟炼出能毁坏法器的碎裂沙，为的就是释放鸦丽，希望鸦丽来到荒谷，与它融合。

鸦丽继承了程芯本身的容貌和被封印的大部分记忆，这使得鬼王自愿让鸦丽成为融合的主体。

鬼王自知容貌丑陋，只有修鬼道后的记忆，所以一直盼着完成融合计划，早日恢复程芯生前的容貌和记忆，最后再融合张周旭的活人血肉，一个法力强大的程芯就能完全复活成人。

只是鬼王没想到，它千辛万苦终于引导鸦丽来到荒谷，鸦丽却放弃融合，最后只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荒谷。

“鸦丽背叛了你？那它……”

张周旭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张若柳的反应，忽然想到张若柳还不知道鸦丽的存在，更不知道张如宝和鸦丽的感情，又松了口气看回鬼王。

“它说它遇到了一个真心想守护的人，还劝我放弃融合。若不是它拥有那张马东南最爱的脸，它有什么资格跟我商量……”

鬼王眼中闪烁凶光，那身嗜杀之气又腾然而出，骇得近处的张周旭一惊，连忙往后警惕。

“呵呵～有我在此，你还想作孽？”

只见一笔道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洞口，在他气息的掩护下，连同在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少年的气息都神秘了起来。

那两名少年一看洞内的众鬼，吓得赶紧抓紧手中的桃木剑，他们其实不是什么陌生人，张周旭一眼便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周禅……罗雨？”

张周旭皱着眉头，周禅会跟来，她并不奇怪，早前他就曾经准备休学来相助，而罗雨为何也会跟着一起来？

罗雨看出张周旭的疑惑，伸出食指在嘴巴前做了个“嘘”的嘴型，显然是并不想在现在告诉张周旭原因。

“老东西！”

鬼王怨毒地盯着一笔道长，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可是它又自知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样？想必你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了吧？”

一笔道长脸上的笑意更盛，让人看之恨得牙痒痒。

“一笔怪，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张周旭帮在场众鬼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你已融合部分鬼王的能力，相应地，鬼王自然也会融合你的一部分。”

一笔道长低眉笑了笑，慢悠悠地以兰花指捻了捻须，就像是自己的杰作终于被人发现的那般窃喜和臭美。

“我的一部分？”

张周旭摸摸下巴想了想，又皱起眉头苦思冥想，还是觉得自己除了道术和法力，没什么特殊能力，而这些对于鬼王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是人性和感性！”

一笔道长没等张周旭猜出，直接宣布了正确答案，摇了摇头，笑得更欢，此笑在鬼王眼里尤其扎眼。

“这……”

张周旭看向鬼王，碰巧鬼王也正看向张周旭，心中都不约而同想到了鬼王刚才展现出来的感性和脆弱。

鬼王只觉得无比羞耻，咬着牙别过头，不去看他们的目光。

“你不是想见马东南最后一面吗？我还有一个办法。”

一笔道长忽然话锋一转，勾走鬼王的全部注意力。

“你说什么？！”

鬼王双目圆瞪，看着一笔道长震惊得说不出其他话来。

“若是信我，就到我袖袍里来，我会带你去见他。”

一笔道长话毕，向鬼王伸出了右手，那宽大的袖袍就这么向鬼王敞开了一个大口子。

张周旭尴尬得表情失控，这话听起来就跟平常一笔道长忽悠人时的语气一样，当初方易恒大概也是被一笔道长这种鬼话骗走的。

没等多久，只见鬼王咬一咬牙，突然化作一道红光，真的在众鬼的面前自愿飞进一笔道长的袖袍里。

傻强突然哈哈笑了两声。

“它信了？！哈哈！”

除了傻强，在场的所有人鬼妖都陷入沉默，马东南早已投胎，无论是谁都能知道鬼王与马东南是不可能在相见的，可鬼王居然相信得如此义无反顾。

一笔道长伸进自己的袖袍里摸了两摸，随后才清了一下嗓子，扫视在场的人鬼妖。

“小周，小罗，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俩了～”

一笔道长这两声自然是在叫身后的周禅和罗雨，只见他们顺从地答应一声，开始从背包里把一样一样东西摆放在地上，都是一些正常升坛用的道具，比如香炉、黄布和一些用来装祭品的铜碗。

张周旭警觉地盯着一笔道长的举动，只见一笔道长在大家都被周罗二人吸引了注意力时，悄悄地挪动到洞口，看样子是想借机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