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可能是高高在上的权门贵胄，一家之主，有时候有可能像是君缘那样毫不起眼的平民百姓。

果然，这柳家私兵岂会信她的话，反而冷冷笑道：“哼，我看分明就是你下的毒，倘若不是，你如何知道怎么解毒？”他的话音刚落，只觉得耳边这雨水声里多出来的那种声音越来越靠近，便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同伴的尸体，那条碧绿『色』的小蛇还在他尸体下，便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站在他左右旁边的人却如避蛇蝎一般，猛地弹开身子，与他远远的拉开距离。顿时这私兵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无比，尖叫起来：“贱人，你干了什么？”雨水虽然冰凉，可是跟此刻攀附在他后背的那股细细的冰凉却不是一样的。他甚至感觉到了那股冰凉正缓缓的在他的后背游走。

当然，不止是他的后背，还有他眼睁睁的看着从血水中爬出来的两条碧玉小蛇，正缓缓的滑进他根本没有绑好的裤腿之中。

他不敢动，只能无助的站在那里，这种恐惧就这样被无限的放大，然后终究忍不住，‘啊’的大声惨叫起来，然后开始狂奔。

本来站着不动好好的，那些蛇不过是在他的身体里游走罢了，可是他这一动，那些蛇就像是受到了威胁一般，顿时自主防备起来，一口一个狠咬。

毒素从好几个方向顿时侵入身体中，他的表情还保持着张口惨叫的模样，然后人就硬邦邦的倒下来，死得极快。

他这一死，其他私兵也都纷纷退开，哪里还敢如同之前那样嚣张不已的把白月九围在中间，但要命的是，他们发现这参杂着鲜血的雨水变得浑浊不已，叫他们无法判断，这水中可是有蛇。于是一个个变得小心翼翼的抬着脚步退开，远远的看着，十分诡异。

这一耽搁，使得白月九后面还没逃走的百姓有机会离开。白月九也没有多停留，而是跟着他们立即朝着码头方向去。

从她这条街去码头，说短不短，可是因为这瓢泼大雨，路上形人『潮』涌一般挤过去，使得行程艰难了许多，那些年纪小些的孩子，家里顾不上的老人，被路人不小心推到或是绊倒的，便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白月九亲眼看着在自己几丈之外被活生生踩死的小孩，那一刻不知怎的，本来已经不会掉眼泪的她忽然觉得眼睛酸痛无比，微咸的眼泪随着雨水一起落入口中。

“你们都让开。”她终于忍不住，朝着小孩旁边另外一个准备弯腰去扶着那个已经被踩死的小孩飞奔过去，将她身旁的人都推开。

行人急『色』匆匆，一心逃命，怎顾得上她这个疯子，冷眼看了一句，骂骂咧咧的便跑了。

身后不断有人涌来，大些的孩子将小些的孩子抱起来，两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鲜血，白月九护着她，靠在屋檐下的墙壁上，好几次被汹涌的人『潮』挤得差点再一次摔倒。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原本拥挤无比的这段街道变得空旷无人，大些的孩子总算哭出生声音来，只是那凄惨的哭声在这哗啦啦的雨水中，显得十分的薄弱。

那个小些的孩子也是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被踩中了胸口，口鼻中全是鲜血，面『色』一片青紫，早没了气息。

大些的小女孩只管抱着她哭，早已没有去逃命的心了。

白月九只觉得心疼得厉害，她一直以为自己现在的心肠够硬了，可是看着此情此景，还是难过不已，想要将那孩子搂入怀中安慰，可是那女孩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边哭一边看着她瑟瑟发抖，只怕也是被刚才的情形吓得不轻，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

“乖孩子，把妹妹放下吧。”她看着那抽啼不已的女孩，白月九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来的。忽然间有些明白过来，为何庄澈既没有舍弃皇子的身份，也没有放弃临川之主的位置，不是因为权势是多诱人，而是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很小，小的无法改变一场本可以避免的祸事。

而此刻独身一人的她，也明白了白若兰为何一心一意的钻营权力，因为此刻的她也想，也想拥有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有这样，她才能主宰许多明明可以避免的人祸。

倘若此刻她一如那柳家一般的权力，面对着在暗处的幻音，就不会如此被动，甚至是今日的这个局面，她也有能力和柳家三公子对抗。

她也没有把自己想得多伟大，要将这些无辜的百姓全都救下来，她只是想尽力而为。

小女孩只管哭，声音已经哑了，抱着妹妹那冰凉的尸体站在墙根下一动不动的，只是那一双满是水汽的大眼睛，绝望的看着白月九。

白月九从她的眼里，也看到了此刻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对于此情此景，同样是满脸的绝望。

“你帮我。”她忽然开口，大雨里这声音显得很微弱。

但是白月九确实听到她的声音了，她从小女孩怀中接过那个孩子，“好，我帮你。”

然而小女孩抱着妹妹尸体的手却没有松开，一双眼睛变得有些可怕，“你帮我杀了他。”那口气，那神情，都充满了滔天到底恨意。

白月九的动作不由得一僵，满脸诧异的看着她，有些确信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小女孩却再度开口了，“你给我杀了柳詹，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白月九彻底的震住了，柳詹这个名字或许很陌生，可她刚到这牛角镇就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

百兽岛三大世家之一柳家嫡出的三公子，柳詹。那是这牛角镇人人望尘莫及的帝王，没有人胆敢直呼他的名字，可是这个小女孩，却咬字如此清晰的说出来，甚至要求自己杀了柳詹。

见白月九不说话，小女孩一手把冰凉是尸体抱紧了一些，一手朝白月九的手腕拉过去，“我看到了，你可以杀那些私兵，你也可以杀了柳詹的，对不对！”

白月九闻言，无比诧异，那个时候大家应该都顾着逃命，谁能去注意一个被柳家私兵团团围住，即将成为刀下亡魂的人呢？不过让白月九更为诧异的是，她既然看见了，那就该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手段，此时此刻不是该怀疑柳詹的那个爱妾，是不是也是自己动手害死的么？

似乎为了解答白月九的疑『惑』，小女孩忽然笑了，“柳詹捧在手心里的那个贱人，是我杀的。”她说完，冷冷一笑，眼睛里竟然有种叫人觉得胆寒的阴狠毒辣：“那个贱人早就该死了，只是可惜，我竟然让她多活了这么久。”她说着说着，眼泪又重新流下来，然后垂眸看着怀中冰凉的尸体，然后大哭起来，“可是我没有想到，柳詹这么狠毒，竟然为了那个贱人要杀这么多人，我后悔了，我不该下毒，那样妹妹不会死，那些人也不会死。”

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这个时候才有些像是个小女孩，可是她说的那些话，却是字字叫白月九觉得心惊不已。这时候白月九也才仔细看到，这女孩生得白玉一般，身上穿着的也非寻常人家孩子能穿得起的绸缎，这般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寻常身份，又联想到她口口声声直呼柳詹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怀疑，莫不是与柳詹有什么关系？

“你帮我么？”她哭着哭着，忽然抬起头来，带着哭腔的声音满是沙哑，叫人听得心疼。那眼睛里更充满了期待！

“我可以试着帮你，却不一定会成功。”白月九终究无法拒绝，虽然知道杀柳詹不是一件小事情，可还是应下了。

可即便如此，那小女孩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喜『色』，旋即朝着怀中冰凉凉的尸体安慰道：“妹妹，姐姐找到人给你报仇了。”

白月九不知此刻如何安慰这小女孩，只是伸手过去，想将她妹妹的尸体接过来，这一次小女孩倒是爽快，也许也是因为累了，毕竟她也还那么小。而白月九将那小孩的尸体接过来，才发现这孩子竟然只有一条腿，这也难怪当时摔倒后再也爬不起来。

“我叫虞儿，这是妹妹临安。”她说着妹妹的时候，声音再度哽咽起来。见着白月九的目光落到妹妹的腿上，幽幽一笑，眼里却满是恨意，“阿娘死了后，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们了，那个女人的儿子放鱼咬掉了妹妹的腿，柳詹还什么都没有说，还夸她生的那个孽种以后肯定会成为最好的驯兽师。”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白月九介绍自己的身世。

白月九综合了一下，几乎可以认定她们姐妹俩是柳詹的女儿，只是可惜母亲死了后没人庇佑，便被柳詹的爱妾和儿子迫害。但听到作为父亲的柳詹在女儿被儿子放鱼咬掉腿之后，竟然不但没有惩罚，还夸了儿子，这到底是有多偏心？相比起来，她那个没当上国公爷的老爹，是不是对自己太仁慈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时竟然找不到词来安慰这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小女孩眼里的冷厉，甚至有些怀疑，这虞儿和自己是不是也一样，重生回来的。

但显然根本不是，她不过是恨极了罢了，待白月九抱着临安的尸体带着她离开这街道的时候，她便开始与白月九说起了自己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