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泽回了趟宾馆把自己的东西拿了回来，退了房间，买了车票，在孟阳的家里住了一晚。

一大早，他就过来帮叶佳佳收拾行李。

大号行李箱拉出来，撸起袖子就开始问：“佳，要带什么？”

叶佳佳惊讶地看着他：“亲，我就回去两天，你怎么搞得我要搬家似的……”

她不过就是想回个家跟叶妈妈把事情摊开来好好说说，工作的情况、感情的情况还有身体状况，母女两个总是这么僵持着到底不是个办法，她不想哪一天叶妈妈的一句话会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棵稻草，也不想未来某一天在家里生她闷气的叶妈妈收到的关于她的消息是死讯。

“万一呢，回家好好休养，说不定恢复得会快一点。”

“快一点？不是催命我就谢谢她了。”叶佳佳对叶妈妈真的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能心平气和地说五分钟就是胜利。”

浩泽把行李箱收起来，换成了她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应该不会的，我想只要你告诉阿姨我们已经……”

他尝试着用调侃的语气把分手两个字说出寇，但是话还没有到嘴边就停了，那感觉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跟你没关系……”叶佳佳立马把话接了上去，“说到底她不满意的是我现在选择的工作，怕是我现在的情况她心疼是一定的，但还得先甩我一句咎由自取。”

“你的工作成果是能被看到的，说不定阿姨发现你在这方面的天赋了呢？她可能只是气你的不告而别，这么大的人了换个工作搞得跟离家出走似的。”

“你怎么总是替她说话？”叶佳佳把需要带的一套衣服和随身用的东西递给浩泽，“她可从来没有说过关于你的什么好话。”

“那不是因为阿姨不了解我嘛！以后有机会，她就知道我不输给任何一个她觉得好的女婿。”

只是不确定还有没有以后……

东西不多，他们很快就收拾好了。

浩泽先是陪叶佳佳去了趟医院给伤口换了药，当纱布拆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

纤细的手腕上，一道暗红色格外刺眼，哪怕只是看看，都会觉得好痛。

在路上，叶佳佳慢慢在浩泽面前敞开了心扉，一直以来她隐瞒的不想让他知道的心路或许说出来对大家都好。

“疼不疼？”

“不疼，没什么感觉吧。”

“怎么会没感觉呢……你明明很怕疼的。”

“有时候自己都会麻痹自己，下手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种解脱。”

“佳……”

“阿泽，你理解不了的，当情绪接近崩溃的时候，那个瞬间，流出去的每一滴血都带着我的喜悦和解脱。”

浩泽不能理解或者说不能感同身受，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像以前一样静静地听着。

是啊，什么都像是往常一样，唯独那一夜他失了常性，失了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的东西吃不下了，喜欢看的东西没兴趣了，喜欢玩的东西玩不动了，好像生活没有了盼头没有了光，好像很多事情都看不到希望。周围的人个个都是名校生，女孩子们都比我漂亮，男孩子们都那么精致，他们什么都比自己强，我就是那么最不起眼的存在……我努力拉近自己和他们的距离，却还是够不到，好像我越努力越远……”

“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要学的东西就是个无底洞，不管我看多少学多少，都填不满，总觉得还差好多好多……”

“我知道是什么刺激了你的神经，可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心力去跟你解释，但凡你能给我一点时间……算了，那些伤是我自己搞出来的。”

“你自己？”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了浩泽的预料。

叶佳佳身上的伤位置很刁钻，一般人完全就不会去触碰，就算是手伸到了感觉疼也会条件反射一般收回来，他无法想象叶佳佳是怎么对自己下手的。

“我要上镜的，手臂不能有明显的伤痕，膝盖以下也不可以，脖子不能有伤，所有可能外漏的地方都不可以有伤。我没有办法，才如此……”痛苦到极点的时候，叶佳佳必须用自残的方式才能让自己得到缓和，她是不会感觉到痛的，“我每次都告诉自己下一次要控制住自己，可真的到了下一次，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叶佳佳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我只有在看你比赛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的轻松，在本子上写下你的每一次进球每一个数据，把数据变成分析，用我的语言和文字去还原你的比赛。”

“可是，当忽然有一天你的比赛都没办法再拯救我的时候，当我用掉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却还是无法让自己再开心一点的时候，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救我了……”

她在痛苦中坚持着，在心爱的人面前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最后的浮板在手边，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摸到，只要摸到了就能活下去，可偏偏这块浮板上有刺，诱她靠近，再给她一手的鲜血淋漓。

手松了，人就沉下去了。

不确定是幸还是不幸，在她要被淹死的时候，有人拉了她一把，又把她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浩泽捧起她受了伤的手腕，轻轻地吹着：“佳佳，人活着才有希望，好好看病，好好吃药，会好的。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你也不会成为我的拖累的……”

叶佳佳没有把手抽回来，只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阿泽，你的心意我懂，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不合时宜。现在的我求什么都是奢望，带着这样的病，我什么都不敢。”

就现在而言，她和浩泽保持朋友的关系最好，再进一步会彼此伤害，再退一步彼此还是会心痛。

“我们，先做朋友好吗？”

回到故事的起点似乎不太准确，因为他们之间的起点仿佛就是从虚拟世界的情侣开始的。

重启这段关系之前，他们总该是要填补上这段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