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恒一在家里做了冉雨蒙很喜欢吃的酸汤鱼火锅，正手忙脚乱的时候，门铃响了。他忙着过来开门，一时间忽略了，冉雨蒙可以指纹开锁，来的人，并不是她。

靳楠对着他甜蜜的笑了笑，“好香啊！”

付恒一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先在猫眼看看，要是看了，绝对不开门。

靳楠寻着味儿就去往厨房，付恒一跟在后面，“你来干嘛？”

说话间靳楠已经揭开了锅盖，用手扇了扇味道，“恩，卷毛，你有两下啊。”

付恒一没顺着他的话说，直奔主题，“你干嘛来了？”

靳楠放下锅盖，眼神打量了一下房间，付恒一知道他在找冉雨蒙，没好气地说，“不在。”

靳楠啧了一声，“你怎么对我老是这个态度？没大没小的。”

随又问，“蒙蒙不在，你这做给谁吃的，不会是给我吧？”

付恒一转身去厨房照看他的锅，甩给靳楠一句，“一会儿就回来了。”

靳楠奥了一声。

付恒一终究是不放心，对靳楠说，“你别乱说话。”

靳楠似笑非笑，“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付恒一慌了，三两步走到坐在沙发上的靳楠面前，居高临下的样子，“靳楠！”

门开了，冉雨蒙人未到声先到，“付恒一，我跟你说那个王叔真的好厉害，他同意让我跟他学画画，诶？”

看到靳楠，她的话戛然而止。

靳楠冲着她摇摇手，“蒙蒙。”

付恒一立刻拍了拍靳楠的肩膀，“楠哥，你刚说，要喝什么？黑咖？”

靳楠嘴角落下一丝笑，“白开水，谢谢。”

冉雨蒙换好鞋子走过来，“楠哥你怎么来了？”

靳楠失笑，“你俩可真是，我来就这么意外吗？”

付恒一去厨房，回头给了靳楠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警告，靳楠微微挑眉。

“你俩不对劲。”冉雨蒙点点靳楠和付恒一。

“我俩能有什么不对劲的，无非就是他不喜欢我。”靳楠扯开话题，“你刚说什么王叔好厉害？”

冉雨蒙立刻来了兴趣，前前后后把王叔的事情说了一遍，“真是高手在民间，我一直就想有个他这样有经验有功底的老师。”

靳楠的脸色，随着冉雨蒙叙述渐渐木然，好像丝毫不能感受到她的兴奋，冉雨蒙问他怎么了，他站起来，向厨房走去，“没怎么，我又不会画画，只会拔牙，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冉雨蒙撇撇嘴，“那我换衣服去了。”

付恒一往餐桌上摆放各种涮菜，靳楠盯着他，他不满地说，“你就那么举着两只手光等着吃啊！”

靳楠叹气接过他的盘子，“那王叔你认识？”

“谁？”付恒一反应了一阵，“奥，丢丢说的那个画画的王叔？不认识，听丢丢说挺亲切的，总在小区见。”

“真不认识？”

付恒一听着奇怪，歪头看着靳楠，“真不认识啊，我整天早出晚归的，就见过一两次吧。怎么了？”

靳楠很少见的避开付恒一的眼神，“别让蒙蒙瞎结交一些不知底细的人。”

付恒一张嘴想反驳，话到嘴边又觉得靳楠这句话说得倒挺对，被他这么一点，付恒一忽然觉得，那个王叔对冉雨蒙的态度，看冉雨蒙的眼神，都有点儿奇怪，好像过分亲切了。

不过冉雨蒙正在兴头上，现在拦着她，只会让她抗拒。付恒一想了想，拜师也可能就是随便说说，看看今后事态发展吧。也许是自己敏感了。

靳楠的到来，虽然让付恒一觉得紧张，但不可否认，也缓和了他和冉雨蒙的关系。本来这顿饭，就是为了赔罪的，话语间，他也找到了一个很适当的借口，为自己昨晚睡在次卧，和今早的行踪做了解释。

靳楠一晚上难得话不多，都看得出来他好像有心事，冉雨蒙和付恒一还交换了眼色，这个表现，实在不像平时的他。

于是当靳楠提出来想让付恒一送一送他的时候，付恒一答应了。

“卷毛，”出了小区，靳楠开了口，“本来我是想给你时间考虑的，但是现在，我有话跟你说。”

付恒一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知道，我答应你，尽快去跟我父母摊牌，我也一定会告诉丢丢真相的。其实今天上午我去找孟教授的，她一直是我的医生。我听你的了，积极的、正面的去面对，不逃避。”

靳楠良久的看着他，眼神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让付恒一震惊的话。

“那个王叔，是蒙蒙的父亲。”

轰！

付恒一像是被劈了一记惊雷，登时四肢僵直，浑身的血液，一会儿沸腾一会儿冰凉。

靳楠几乎是没有停的说下去，“我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联系上他的。老头其实过得不好，当年那么离开蒙蒙母女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靠着自己那点儿画画的手艺，居无定所的待过好几个城市。没有再成家，一直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来找丢丢。”付恒一问，“他还活着，为什么不要丢丢了，那是他亲生女儿啊！”

他紧紧抓着靳楠的胳膊，手指深深嵌入靳楠的皮肉。

靳楠微微皱眉，并没有甩开，“相信我，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了。”

“他说这是他一生最后悔的决定。那时候跟蒙蒙妈妈一时赌气离开酿成惨剧，他不是没想过回来找蒙蒙，但是，他太软弱了，人生忽然遭受如此大的变故，他觉得天塌地陷，自身难保，没有信心能养育好蒙蒙。”

“他还是人吗？把亲生女儿就这么给丢了？”付恒一眼睛里有火。

靳楠望着前方，眼神虚无。

“那现在呢，他现在回来是要认丢丢的吗？”付恒一强迫靳楠转过来面对他。

“是，也不是。”

“你说什么鬼话？”

靳楠挣脱了他的桎梏，“他只是想远远的看看蒙蒙，并不想告诉她身份。”

“这，这，这，”付恒一瞠目结舌，“这算什么？”

“卷毛，冷静想想，这可能对蒙蒙，对她爸爸，是最好的方式。如果现在让他们相认，你觉得蒙蒙会接受吗？我们不是当事人，都觉得她爸爸的行为太混蛋，那蒙蒙呢，她如果知道爸爸活着也不要她，她承受的了这个事实吗？”

“那就求她谅解啊，那是她爸爸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你能体会吗？她对亲人的渴望，那种真正有血脉关系的亲人！”付恒一情绪激动，来回踱步。“这都做不到吗？”

靳楠淡淡的看着他，“可是，如果他们相认，你难道不知道，你们，你父母替你隐瞒的一切，就都要被抖搂出来了。”

付恒一从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变成了石像。

靳楠拍了拍他，“再说，她爸爸得了病，挺严重的，可能，也没多少日子了。你忍心看着蒙蒙刚有了爸爸，很快又要失去吗？”

什么？！

“当时没告诉你，就把他安排在蒙蒙身边是我失误了。我不该相信他说的只会远远看着蒙蒙。人性就是这样，得到一些之后，自然想要更多。”

付恒一石化着，靳楠用了些力气去摇晃他，“卷毛，付恒一？”

石像的眼珠子动了，靳楠缓了缓语气，“我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准备，我怕哪天她爸爸自己瞒不住。与其让蒙蒙直接面对真相，我觉得还是你先告诉她会比较好。”

靳楠确认付恒一已经接受现实，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以后，叹气离开了。

付恒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他在门口，透过猫眼看到屋子里的光亮。这扇门里面，是温暖和幸福。可这温暖和幸福，对他而言，如此珍贵，如此易碎。

终究所有的得到，都要付出的。

他得到她孤注一掷的偏爱，要付出什么才相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