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从未看到过顾忱暗如此的神情。

在我的印象中，无论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哪怕是灭顶之灾，他也永远都是那副淡然冷静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一次，他却显得有些狼狈，虽然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微表情，但我已经看出来了，他的恐惧和困惑。

“真快，刚刚还念叨你呢。”那个人直接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和他之间隔着火堆。顾忱暗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只是朝着昏迷不醒的伊莱瞥了一眼，他在我这一侧坐下来，但似乎有意和我保持距离。

“蓝营有一个血族的人就够了。”顾忱暗说道。

“放心，他，我会带走的，挺有意思的小家伙。”那人看着伊莱笑着说。

“啊？什么？！你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你要的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伊莱，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你……”我一下子就生气了，我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中了什么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这是他的荣幸，慕容小姐。”那人并不生气，只是平静地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顾忱暗的身上，“这也没过多久，顾忱暗你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三年前，我已经把欠血族的都还清了，现在我变成什么样子，和你无关吧。”顾忱暗抬起头，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在他的眼神里我已经看不到一丝先前的恐惧或者动摇，他轻蔑地扬起嘴角，轻描淡写续上这么一句，“我尊敬的血族之王——路易。”他当然知道那是谁，这一句显然是说给我听的。

“你找到了血女？”

“是。”

“为什么不报告？”

“三年前我就离开血族了，我的所作所为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

“你已经获得了增益？”

“没错。”

“那她为什么还活着？”

“……”前面他们俩快问快答，全程顾忱暗都死死看着路易，回答得毫不犹豫。唯有这一句，他停顿了很久，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竟然能抵御住血女鲜血的诱惑，顾忱暗，你真的让我……”路易已经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形容顾忱暗的行为了。

“这，好像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顾忱暗打断了他的话，他一把拉起我，起身打算离开，“我已经标记了她，你把她带回去也没什么用，请代我转告各位长老，我和血族再无瓜葛，不要再盯着我了。”

“如果我今天必须要带她走呢？”路易也站起来，瞬间，小小的山洞因为他的法力爆发瞬间坍塌，顾忱暗一扯我的衣服直接带我瞬移到荒原之上。此刻，外面已是玄月高挂，荒原之风肆虐，清朗的天空上缀满繁星，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境况，这倒是一个风景宜人的良药。

“伊莱！”我还牵挂着洞里的伊莱。

“他不会有事儿的，作为新生的血族人，此刻他的身体是最强大的。”顾忱暗不紧不慢地解答道，“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长老们说的没错，当年就不该让你活着离开血族。”路易的声音威严森然，随着旷野之息，徘徊在空气中。

“你还会用鸢尾族的法术吗？”顾忱暗看到远处的风掀起沙土，路易就从那沙土之中渐渐显现出来，“你用鸢尾族的法术去限制他的位置，配合我！”。

“可是，我要是不小心……”

“记住，我信任你！”顾忱暗打断了我的犹豫，尽管他知道，在他和路易高强度高速度的攻防战斗中，如果我有那么一次失误，误伤了他，他和路易都得死。

就在下一秒我看到他向着路易直冲过去，身体快速旋转着，两柄弯刀在手寒光四射，我却感觉到路易已经并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在你身后，主人！”小蛮感应到了危机，直接从我身后出现，正打算对我下手的路易急忙后跳一步，拉开距离。伴随着小蛮的法力嘶吼，我感知着周围的自然之力，直接打出三个小法阵，路易左右移动着身形，快速躲开。

就在他自信躲闪我的法阵之时，顾忱暗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预判了他会躲避的位置，一刀划破他的手臂，鲜血在空中化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顾忱暗选择的位置实在是惊险巧妙，就在我下一个法阵即将落地的方位，但他的速度太快了，刀一出手，身形已经消失，我的法阵正好错开了顾忱暗，稳稳打在因为中刀失去了节奏的路易身上。

“打中了！”路易显然也受到了精神毒素的影响，反应开始迟钝起来，我趁机发力，释放出更多的小法阵，向着行动迟缓的路易砸去。我原以为顾忱暗在这样的架势下会停手，但他不但没有停止，反而以更加恐怖的速度，在路易身边和他激战，他似乎像是提前预知了我每一个法阵落地的位置，总能找到空隙和规律，在法阵的攻击间隙找到机会近身与路易对抗。

然而，哪有什么法阵落地的规律，我仅仅是倾泻了大量的法力，做完全随机的法阵攻击，就像下冰雹那样，大范围地对着路易发难，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法阵会打到什么位置。

我来不及思考顾忱暗如今的恐怖之处，在他们两个大战掀起的风暴中，我看到了路易由于毒素的影响逐渐跟不上顾忱暗的节奏，不断被弯刀划伤，但他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战斗水准，并没有让自己受到致命伤。时间一长，顾忱暗的攻击频率也没之前那么高了，很显然他也会累。

看到好几次减速后的顾忱暗差点就撞上我的法阵，我立即收手，“差不多了，小蛮，我们一起上，配合顾忱暗！”我翻身跃上小蛮宽厚的背脊，直接向着战场冲去，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变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