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不喜欢徐澄，但没办法，徐炀可以，反正徐炀的热爱有很多，够给大家都分一分。

城市之外，就是森林之主的领地。

中古的人们追猎白鹿，寻找自然中的祥瑞，其实它们都是森林之主的某种化身。

徐炀把他的外套留在树枝上，这样他才感到与自然更加亲近，像是本不相容的两股液体慢慢结合。

森林之主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一旦离开钢筋水泥铸造的监狱就能呼吸到它。

徐炀进入清冷而寂静的密林深处，这里仿佛只剩下他与天地独处。

“……我的女儿是植物魔力的持有者，我想为她寻找一些祝福或者饰品。”徐炀环顾四周，森林像一个没有尽头、自我复制的镜像迷宫，只要走的够深，看到的便总是树木、荒野、山丘与溪流的交替呈现。

“你得到了我的承诺，我可以为她铸造半神器。”森林之主的声音若隐若现，有时让徐炀感觉是他的幻觉。

“那就先谢过了，还有……法洛莎想找一只凤凰。”徐炀望向周围的树木。

那些高大的树木就像站岗的守卫，随时准备动身惩戒闯入者。

他不需要特地寻找森林之主，因为它无处不在。

树叶随风簌簌作响，某种宁静、博大而莽荒的气息随着微风吹来，徐炀感到他的心脏跳动得更加有力，仿佛在追寻生命共祖的脉搏。

“凤凰……那是强大的生物。”森林之主的声音就像山风穿过极狭的裂缝，尖锐而悠长。

“如果她骑着凤凰战斗的话，战斗力可能会很强大。”

“我也会飞行，只是受伤太重，法洛莎或许不会惦记。”森林之主有些怕法洛莎。

徐炀仔细凝视森林，仿佛在认真考虑驾驭森林之主一样。

“……不要学她的样。”

“无论如何，她想要战斗，想要赢。我也是，我们必须打到最后一刻，证明我们的正确，也给所有人争取一个更好的结局。”徐炀说。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森林之主说，“和你们站在对立面上的那些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徐炀在草地上坐下。

“狄尔奈只要找回被奥尔仙安偷走的神座，尹帝斯只想向毁灭旧人文明的魔女复仇，尹丝塔只是被无尽的敌意吓坏了，七印的人则只不过在谨小慎微地看守巨塔计划的力量。他们也无时无刻不在梦想：一定要打倒尼斯托公司和法洛莎，争取一个更美好的结局。”

是啊，难道面对法洛莎，他们会引颈就戮吗！徐炀摇摇头。

这八年的故事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一切都是随着法洛莎的苏醒、神座碎片和希露菲千里赠送弑神之刃而展开的，渐渐的，他们也意识到法洛莎的威胁性，踏上追寻各自终极目标的道路，最终站到法洛莎的对立面。

他们是那么坚决，势必要将法洛莎碾碎在脚底，把尼斯托公司的存在从历史上抹去。

“……两边，都不会有人退场……”徐炀说。

“或者说，已经来不及了。”森林之主悠声说，“所有共同体都是在对抗中确认自我，如果不是你们这么强大，他们也不会放下成见合作。狄尔奈和尹帝斯曾经互相交战多年，现在却成了毫不动摇的盟友，也许还有更多神秘者站在它们那边，全都不愿看到法洛莎胜利。”

纵横世界的两大势力。

之前讲龙大会上的映像像一个预演，一场终局之战的前声，无意地向双方揭露了彼此的真实力量。徐炀默想着。为了给瑶棠公主养伤，昆墟已经变动了自己的方位，下一次开启不知何时何地，想争取它们的帮助也很难。

“……您知道吗？到底什么是巨塔计划？”徐炀望向森林之主。

“就我所知，钥光，钥暗姐妹是一对打开巨塔的钥匙，她们会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变成‘塔之键’。只有她们知道一切答桉，也只有她们有资格裁夺巨塔的命运，她们在几十年前被授予了这样的责任。”森林之主现出它的化身，一只有着金色巨角的白鹿，慢慢在林间行走。

公司联盟旗下天驱协议的队长，钥光和钥暗！

她们的名字很奇怪，仿佛生来就是一对钥匙。

现在森林之主的话则点明了真相：她们最终将成为“穿透巨塔之键”，她们要打开的，就是巨塔本身。

但钥匙姐妹可是公司联盟的最后王牌，徐炀连找都找不到，除非是像盘渊“暴走”这样的大事件发生，不然她们根本不会现身。

“那怎样我才能跟她们说上话，弄明白巨塔计划的真相呢？”徐炀问。

“一百多年前，我被公司联盟追捕，那时钥光和钥暗就追杀过我。”森林之主道。

是了，天驱协议成立的时间很早，那年代钥光钥暗还只是普通干员，甚至不叫这个成双成对的名字，毕竟她们不是真的姐妹，只是魔力恰好对应、实力强大而已。徐炀默默推测。

钥光可以曲折光线、光速移动、光波传讯等，钥暗则可以通过操控暗影来制造暗影领域，甚至用影子控制术直接操纵他人。

“那时她们只是上位魔女，还无法战胜阁下吧。”徐炀道。

“当然，她们并不强大，被我击败，但又放过。她们失陷在最后的密林里，被树枝、岩石和勐兽打垮，在地上冰冷流血，我不杀戮，但也不会放过她们。最后，我要她们立誓，欠下一个生死恩情。”森林之主昂起头。

空气中亮起微微的青绿光线，一块石头落在了地上。

“这是……”徐炀走向草地。

“‘誓言之证’，让她们记得这份人情，如今我将誓约之证交给你，也许能在未来派上用场。”森林之主道。

石头上刻着两道褪色的痕迹，仿佛是钥光和钥暗留下的。

“多谢！”徐炀收下誓约之证，向森林之主点点头。

这下在面对钥匙姐妹的时候也有话说了。

“……那么，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那些诱变剂。”森林之主忽说。

“基因诱变剂……”徐炀点点头。

诱变剂，当年在热树洲的赞格斯见过啊。徐炀想到。

它可以促进人体基因大幅篡变，赋予人额外的身体突变，使人快速变异或进化。

喝下诱变剂的结果完全是随机的，往往会把人变成动物与人的怪诞混合物，就像梦魔融合怪一样，凸显出多种多样的形状。

爪子、尾巴、夜视眼、棘皮、腮，甚至手脚变为树木根须，或者发展出吸血习性。

尽管存在危险，而且药剂公司在赞格斯的库存被夷为平地，但诱变剂也成功开始在世界上流行起来。

那些想要超越人类极限的人们，无不渴望通过诱变剂的力量来改变命运。

“我需要诱变剂来帮助我，也能帮助你们，我知道在泰西洲还有一扇凤凰之门，通往一处奇异的小世界，那里还有一些凤凰生活着，但打开凤凰之门的前提是，一个精灵亲自现身，毕竟凤凰之门只会在精灵的触碰下开启。”森林之主道。

精灵！

已经灭绝的类人生物，在法洛莎的时代还生存着一些。

但在近现代，由于空气、土壤环境的恶化，加上山林自然环境的崩毁，精灵们已经完全灭绝了。

难道森林之主能通过诱变剂的力量，把精灵带回人间吗？

诱变剂在北部列岛还未上市，因为它的效果太不稳定，很容易造成悲剧。

徐炀离开森林，到科研部取了一些，然后转交给森林之主。

在森林之主力量的作用下，诱变剂被它提取出来，钻进了一个华丽的小瓶。

它似乎是被森林之主的秘仪团预先准备好的，上面装饰着复杂的金银丝线以及华丽的古老符文，简直像是某种古老的精灵工艺品在这个时代重生。

“特殊的诱变剂做好了，谁会喝呢？”徐炀问。

“我的环保女骑士，她越来越强壮，祈祷着能够重新变得纤细，而且能够获得长生，永远地与大自然的青绿相伴。”森林之主在草地上漫步着。

它手下的环保骑士，一个金发、强壮的女人在其他宁静侍从的见证下，为自己注射了被森林之主祝福过的诱变剂。

徐炀发现她确实比当年初见的时候变得高大威勐了不少，难道这就是素食者的力量？

她看起来有些痛苦，但还能承受压力，诱变剂似乎在篡变她的基因，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新的变异性状。

其他人退开，穿着朴素的自然织物，祈祷着环保女骑士的胜利。

这些人来自世界各地，一大半都来自泰西洲，为了追求林地的永恒平静而参与这里的自然秘仪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环保骑士的身体渐渐缩小。

徐炀有些讶异，原本会造成基因紊乱的诱变剂，仿佛在森林之主力量的影响下变成了精灵特征的定向诱变剂。

她的皮肤变得精致而细腻，映出精美而微妙的光泽，似乎在诱变剂的力量下获得了非凡的新能力，身体的美感也大幅提高。

度过最开始的疼痛后，她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悦耳，简直像是雀鸟的优雅啼转。

“变成了……精灵？”徐炀喃喃道。

“……人类生物实验室制造的基因诱变剂是一项危险的发明，它可以不断地制造人类的亚种，而精灵的古老血统也能通过这种手段复现于人间。”森林之主道。

森林之主引着徐炀后退，秘仪团的其他成员簇拥上去，仿佛在庆祝环保骑士的精灵变异。

“这个过程既危险又不可逆转。”徐炀加倍感到基因诱变剂是一种危险的发明。

人类已经用植入物和义体把自己改造得跟机械人差不多了，现在又有大量崭新的诱变剂，足以把人变成精灵、野兽人或者矮人、半身人。

徐炀只觉得有必要限制甚至禁止诱变剂的流通。

“你不喜欢？”森林之主问。

“它带来的异变很危险。”徐炀说。

“——如果能开发出魔女诱变剂呢？”森林之主说。

魔女诱变剂？

“大量地把人类变成魔女……”徐炀摇摇头，“那更可怕了，魔女目前的趋势已经是越来越多了，仿佛是旧人文明面临的‘魔女瘟疫’蔓延开来，所有产房出生的都是不能生育的魔女，整个文明随之断绝。”

“或者反过来，把魔女变回人类？”森林之主说。

“净化剂？”徐炀沉思。

“你也看到了这些基因诱变血清的强大力量，魔女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你见过了很多实验，那么魔女也可以被毁灭。总有一天，人类科技的生物工程足以让魔女复归常人，从此完全由人类决定魔女的诞生和消亡。最前锐的技术已经摆在你眼前，你，只想禁绝了之吗？”

森林之主的声音愈发悠扬，深远，直至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