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敌得过断头？再桀骜的身骨，头断了也会倒下去！”

白伶沉默，长久的沉默。

天地寂静，白衣读书人似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强有力的起搏，急促如雨点，却远比雨点热烈。

这一刀，斩断的不止是那道身骨，还有读书人一脉的精气神。

许久之后，白伶肃容站定，朝着那幅已经破碎的画像深深一揖，“是白伶对不起你。”

“但读书人的傲骨依然存在，且会一直在！”

“世上没有枉死的鬼魂，只有不屈的神灵！”

白伶起身，看向方知微，嗓音清冷的说道：“白伶之所以没有拦着你将拜侯城之内的武运激发出来正是因为如此。但读书人始终都是读书人，不能因为受了委屈便心怀怨气。

读书人始终以兼济苍生为己任，跳梁小丑横行世间，自有恶人将其磨杀，但苍生无罪，万民无罪！”

“所以。东南半壁天，你必须要去，白某人为了那片天底下的苍生万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的讨价还价！”

“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方知微面色平静的可怕，“白先生胸襟广阔，方知微自叹不如，可是自小就活在囚牢里的方知微胸襟如何广阔？”

“所以，想要把方知微带入半壁天，要么彻底说服方知微，要么就把方知微打个半死，丢到东南去。”

下一刻，方知微猛然一拍胯下那匹黄金大马，大马顿时化为漫天文字。

一时间，无数金色文字同时自其体内掠出，萦绕满城，如金色蚍蜉塞满天地。

两位读书人，在这一刻终于是选择了动武。

方知微不知道白伶的修为到底处在什么境界，事实上，普天之下知晓白伶境界的人都是屈指可数，这个一直坐镇在东南半壁天的白衣读书人。

在可以追溯的几场关键战役中，他一直都是游刃有余，几乎从未暴露出过真正的实力。

那时那个殷姓兵家女才刚刚展露头角，坐在皇室战力第一的位置上没多久。

在白伶骑乘五彩孔雀，傲然凌立于皇城之上时，那位殷姓兵家女自恃武力，在没有经过皇室的认可下，擅自出城阻拦白伶。

一个是曾经叼啄过一条气运流失的青龙的古玄鸟虚影，一个是曾经远征到过西方佛国的七彩孔雀血裔。

那只吞食过一条残破青龙气运的古玄鸟虚影竟是没有在七彩孔雀血裔手中走过十招。

只见图画中的女姑子脚踩一方玉枕舟，游荡于一处海域之上。前方不远就是一座钟灵毓秀的岛屿，岛上云蒸霞蔚，五光灿然，草树葱茏，郁乎苍苍。远远望去，便能见到麋鹿游于雾，白鹤翔在云的缥缈仙景。

白伶起身，看向方知微，嗓音清冷的说道：“白伶之所以没有拦着你将拜侯城之内的武运激发出来正是因为如此。但读书人始终都是读书人，不能因为受了委屈便心怀怨气。读书人始终以兼济苍生为己任，跳梁小丑横行世间，自有恶人将其磨杀。但苍生无罪，万民无罪！”

方知微抖了抖雪白大袖，漫天金字纷至沓来，尽数涌入飞扬的袖筒之中。他低头细看萦绕于袖间的密集金字，忽然开口说道：“白先生应该去过南方吧？”

白伶目光淡淡，有一丝不属于此地的文运自其身上激荡而出，文运宛如线缕般，纤细绵长，他开口说道：“书本上的南方要更美一些，字里行间流溢的秀美都要比亲眼见到得温婉许多。”

方知微点头道：“晚辈从未去过南方，因此每次读到关于南方的诗词章句时，都会心生憧憬。”

而后他抖了抖袖袍，有千百枚小字飞入拜侯城，居高临下看向这些金色飞字时，仿佛是开遍全城的金色花束，极为熨帖人心。

方知微视线一一扫过金色飞字，说道：“有一句诗晚辈是由衷得喜欢，每次想到这句诗，就想要去江南那边看一看，是不是那块水土极好的地方，真的有那么让人魂牵梦绕。”

他探出一手，搅弄漫天风云，飞字却是寂然悬停纹丝不动，风卷云走，云随风行，好似春末的温暖煦风般，风情万千，他悠悠开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方知微是真的喜欢这句诗，没什么理由，就是喜欢而已。

其实这是一首很伤感的诗句，但方知微能够从其中体会到那种独属于江南水乡的柔美与静谧。

尤其是那一句“梅子黄时雨”，堪称此首诗的点睛之笔。

北方苦寒，种不出梅子树，因此方知微也就没有见过梅子由青转黄的旖旎风光。

方知微又是问道：“半壁天能种出翠如玉雕的梅子树么？”

白伶点头，“半壁天有一座极负盛名梅子第，是个脾气同样古怪的读书人种植的，春末夏初，青梅在淅沥雨水中渐渐转黄，枝叶苍劲，雨水冲过如洗，苍叶中黄梅点点，远远看去，不是花团锦簇犹胜花团锦簇。”

梅子汤梅子酒，梅子落时雨未干。

方知微收回百千小字，呢喃说道：“可惜梅花不结梅子。”

方家花圃中，有一株梅树，不过却是傲雪寒梅，并非青梅树。

心思流转了半晌，方知微这才伸出一手，金色小字掠出雪白大袖，缓缓在其手中凝成一把狭秀如柳叶的金刀。

此刀名为草萤，名字取自：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

这几乎是方知微的人生写照，一个几乎天选的读书人却不爱读书，因为他是吃书！

这口制式如三春柳叶的狭长金刀是方知微以文字炼化而成的本命刀，并非像之前的黄金管毫大笔或者百辟刀那样直接从诗句中显化出来的。

这口狭刀的杀伐之力，远胜黄金管毫大笔和百辟雀刀。

方知微手握草萤，狭长刀身之上金光点点，宛如有金色萤火飞燃其上，那是满载着金色文运的小字。金色字体极具灵逸，游弋于刀身之上，瑰丽绚烂之下却是敛藏着隐而不发的锋锐。

白伶见到方知微手持的草萤后，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