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笙烟还是来医院看了趟韩东璃。

他幽黑的瞳孔划过她空空如也的身后，倏地暗了下来。

朱慕礼没来……

第三天，她来了，他还是没来。

挨到手术的前一天，韩东璃再也忍不住了。

“笙烟，他那么忙吗？”他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地，风从外面吹入，凉凉的，还带着点湿意。

“嗯。”顾笙烟随口应着，又半取笑地安慰，“你都想方设法瞒了这么久，现在怎么就迫不及待要告诉他。”

韩东璃凹陷的眼眶划过一丝水波，他抬手按住潮湿的眼角，淡淡道：“你不懂的，笙烟。”

哪怕再想把她困在身边，他最想要的还是她幸福快乐。

顾笙烟站在轮椅后面，望着窗外的风景，眼角眉梢间划过一丝黯然。

如果没有想起所有的事，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带慕礼来这里，告诉他，一切都是误会，她没有背叛过他，从一开始到最后，她爱的人只有他一个。

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说所有的误会都是有心人的手脚，说她对他的心从没变过，是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让他再因着感激无奈回到她身边来？

算了吧，一切都够了。

她良久的沉默终于让韩东璃觉得不对劲。俊长的眉宇凝了凝，他小心翼翼地低语：“你和他…是不是分开了？”

顾笙烟没说话，只是扶着轮椅把手的手猛地抽紧了。

不过是些微的颤动，韩东璃却感受到了。

窗外风景正好，他的眼前却一片萧瑟。

做手术的当天，顾笙烟没去联泰就直接来了中心医院。

VIP楼层的走廊上，韩父，韩母还有韩伊璇都在。大家没有说话，安静的气氛里透着些紧迫和萧然。

礼貌打了声招呼，顾笙烟正要敲门的时候，恰逢安臣出来。

彼此相视一眼，顾笙烟在安臣脸上看到些欲言又止。

“笙烟。”

她正要问什么，韩东璃清冷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嗯。”她答应着，迈步走了进去。

将薰衣草摆到病房的花瓶里，顾笙烟一如寻常地寒暄：“都要做手术了，还放不开公司的事？”

“只是小事，已经处理完了。”韩东璃笑得很淡，目光停留在薰衣草上。

浅浅的紫，是他喜欢的颜色。

“几点的手术？”顾笙烟坐到床边，神情宁静地问。

“还有半个小时。”韩东璃看看手表。

“嗯。”她温柔地笑，“我们都在外面等着你，你进去睡一觉，出来后，就可以看到我们了。”

韩东璃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那双幂黑的眸子尤为突显。

他就这么凝神看着她，如同是要记住她一颦一笑所有的灵动。

没有哪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记忆是这么不够用，记住了她的眉眼，记不住她的唇梢，记住了她的青丝，记不住她的双颊上浮动的美好。

顾笙烟被这么看着，无端有些难过。

吸吸鼻子，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韩先生，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待会儿我给你买，等你手术完了可以吃啊。”

他温淡地笑了笑，掀了掀唇：“蛋糕。”

“蛋糕？”顾笙烟不赞同，“手术才做完能吃蛋糕吗？吃点流食比较合适吧。”

他固执地摇头：“蛋糕。”

她曾经说过，明年他过生日，她会给他买好大一个蛋糕。

顾笙烟抿唇笑了笑：“好吧，那就蛋糕。”

他要做手术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纠结食物的问题。一切他说了算，她安抚他的情绪就好。

“怕吗？”韩东璃嘴角掀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怕？”顾笙烟指指自己，“我？”

“嗯。”他点头。

顾笙烟连忙大大笑开：“我有什么怕的？现在医学昌明，你福大命大，手术肯定会很成功的。”

韩东璃笑，干涩眼角下隐隐显出点细纹：“我不是问这个。”

“嗯？”她不解。

“如果我手术成功了，我又可以纠缠你十五年，缠到你和朱慕礼都没有和好的空间，你怕不怕？”

明明是开着玩笑，可顾笙烟却无端心情窒闷了起来。

她走过去，动手拉了拉韩东璃身上滑下的被子：“韩先生，我当然是希望你手术成功的，嗯？”

“所以我又有幻想的空间了，是吗？”他捉住她的话尾，卑微的眸光里带了丝星星点点的希望。

她瞪了他一眼：“如果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能减轻你手术的痛苦，你想想也无所谓。”

韩东璃听了，眸光暗淡了下来，唇尾的弧度也变得有点苦。

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虽然知道，呆在他身边或许不是她想要的美好，可心底，始终还是有些不甘。

“笙烟，”他望着窗外明艳艳的太阳，覆盖着被子的双拳紧紧攥成一团，“如果我手术成功了，你能不能，试着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