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璃走出韩依璇卧室没多久就接到了顾笙烟打开的电话。

干净的眸子里，残存的厌烦一闪而空，连韩东璃自己都没发现，接起电话的一瞬间，他的声音温和了好几度。

“笙烟。”他指腹摩挲着手机，绕进书房，轻轻关上了门。

“韩先生，”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很程式化，“早上安臣助理给联泰打电话询问推出联合品牌的意向，我回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没兴趣。”

韩东璃眼神一顿，好脾气地问：“为什么？”

“联泰目前的发展稳定有序，我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你问过股东们的意见？”

“我是总裁，有做决断的权力。”

“你明知这是个双赢的合作。”

“不用了，韩先生，谢谢你的好意。”

韩东璃眼眸深深闭上，笙烟会拒绝，其实也不算是太意外的事。

从一开始起，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只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不留任何余地。

“是因为他吗？”韩东璃幽黑的瞳孔里似有漩涡在盘绕。

“韩先生，你多想……”

“他不让你跟我合作对不对？”不待顾笙烟说完，韩东璃就直接抢断。

顾笙烟皱眉，扫了一眼办公桌上摊开的报纸，头版上那多加揣度不怀好意的标题要多刺目就有多刺目。

她也不知那些记者是怎么做到的，生生将韩东璃护着她的情景拍成了特写。

唯恐天下不乱啊，她几乎能想像朱慕礼看到新闻时的神情。

深深吸了口气，顾笙烟努力以平静的口吻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再适合继续合作了，报纸把你我的关系渲染成那样，我不能不考虑慕礼的感受。”

果然……

韩东璃低笑，无边的苦涩和不甘在胸口回荡。

“那我呢？”他低低地问。

顾笙烟沉默。

“我的感受你考虑过吗？”他又问。

“韩先生，你这话有些离谱。”顾笙烟的语气冷淡了几分，她当然是希望能顾全所有人的感受，但如果非要二选一，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笙烟，”韩东璃手指缠绕着窗帘奢华的流苏，有一下没一下地扯动着，“你说话不算数。”

“什么？”顾笙烟不明白韩东璃何出此言。

韩东璃苍白的面色带着淡淡的嘲弄：“你曾经说过，等朱慕礼的身体恢复了，你会帮我重新过一次生日，比在Z国的那次更盛大，更浪漫，你知道吗，我一直期待着。”

这一下，轮到顾笙烟不说话了，那个时候，她确实这么说过。

“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你八成是骗我的，你赶着离开，才会胡乱许下诺言敷衍我……”

“没有，韩先生。”顾笙烟皱了皱眉，“我没有骗你，我当时是真的觉得亏欠你，也是真的想过等慕礼身体好了补偿你的。”

“可你现在连对彼此都有利的合作都拒绝了。”韩东璃苦笑着，“我可不可以猜测，从今以后，你都不会再跟我见面了？”

顾笙烟噎住，她还真的有这个打算。

韩东璃的心史无前例地空洞起来。

他居然猜对了。

笙烟，真的不准备再见他了。

怎么可以？为了一线希望，他都学着韩依璇的模样做起了那些卑鄙的事，他怎么能够允许笙烟从此跟他划清界限？

薄凉的眼皮重重闭上，他背靠着窗棂，让阳光照耀他那颗怎么都晒不干的心。

“笙烟，你和我之间，怎么可能划得清？”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韩东璃感到巨大的痛苦充斥着他的心。

如果得到一个人必须要付出某些代价，那么，他认了。

他突然想起，那个晚上，她安静地躺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脸是那么美好，也是在那一刻，他放弃了生活里一直坚守的某些原则，使出了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手段。

什么君子行为，什么光明磊落，在决意要赢得她的那个晚上，这些东西不早就被他统统抛到了脑后吗？

若是以后他们能在一起，他一定倾尽所有补偿她，他会对她好，比朱慕礼好十倍百倍，好到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为宠她而生。

但前提是，他必须要用尽手段，让她离开朱慕礼，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

此时，顾笙烟并不知道韩东璃在想什么，她思考着韩东璃话语里的“不可能划得清”，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划不清？”

“为什么？”韩东璃惨白着脸轻笑，“你是不是忘了，在我生日的第二天早上，你是在哪里醒过来的？”

电话那头，顾笙烟的手机差点吓得掉地上。

那个莫名其妙的晚上，是她一直不敢正视也不敢找韩东璃问清楚的。自欺欺人的想，既然时隔多日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对那晚的事闭口不谈，那一定是未生波澜相安无事的，可现在韩东璃突然将那事拿出来讲，直教她身上的根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韩东璃能猜出顾笙烟此时是什么表情，毕竟谁听到这话都会不知所措。他以为在震惊过后，她会有所辩驳和怀疑，毕竟她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女人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颤抖着嗓子低问：“韩先生，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韩东璃微凝眉头，一个疑团袭上心口。

“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心中有疑问，韩东璃的话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试探，“还是朱慕礼没让你知道过做女人是什么滋味？”

他这话听上去似是嘲讽，但却让顾笙烟大惊失色。

确实，因着这样那样的意外，她和朱慕礼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夫妻之实，她没有办法凭经验判断那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可是，韩东璃这似是而非的话却让她慌乱得像误入陷阱的困兽。

那头的韩东璃即使透着电话线也能听出顾笙烟紊乱的呼吸。

深不见底的眼里闪现出几屡别样的亮光。

该不会他误打误撞，真的猜中了什么吧？

笙烟的迟钝，紧张，无措，无一不透露着一个讯息，她和朱慕礼之间，搞不好真的没发生过关系！

这个认识如狂风般带着巨大的惊喜席卷了男人的心。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当过别人的太太，但如果她在结婚期间仍是一块完璧，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内心，笙烟也并不是那么放心将自己交付给朱慕礼？毕竟，她根本就不记得他啊！

所有的犹豫和痛苦都一扫而空。

如果笙烟并不如他所想的爱着朱慕礼，那么，他使点手段带走她又有何不可？

随手拿过衣帽架上搁置的黑色西装，韩东璃拿了车钥匙就走出门去。

这一次，他不会把笙烟输给朱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