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

“父皇近年来身子不大好，可能是活不了几年，所以近些日子动作愈发的大了，竟是都愿意让儿臣出来掌权了。”

“他向来不喜儿臣，大皇兄同儿臣亦是争斗的厉害，但是谁能知道大皇兄盯错了人呢，儿臣这个储君……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等到儿臣同大皇兄斗的两败俱伤，他再另找理由废了儿臣另立储嗣，稍加教导便能接手一个太平盛世，你说他是不是很会算计？”

“以前算计您，让您香消玉殒，让儿臣身中剧毒，体弱多病，如今竟还想踩着儿臣的尸骨去保护另一个儿子。”

“怎会有这样的丈夫，又怎会有这样的父亲？”

“不过您放心，儿臣会好好的活着，而且——定会比他每一个儿子活得都要好……”

迟媛媛在外面等的都要打瞌睡，楚暮白却是终于敛了神色出了祭堂，“吱呀”的开门声响起，紧接着身后没了倚靠，竟是猛的醒了过来。

“太子……”

她揉着困倦的双眼，声音有些朦胧的低哑。

楚暮白心情不大好，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是头一次没了同情心，反而说道，“今晚月色不错，便去走走吧。”

迟媛媛看了看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又感受下寒风刺骨的冷意，真是没觉得哪儿不错了，但是太子身上的气压不大对劲，迟媛媛识相的没有多说。

墨风默默的在暗处跟着，迟媛媛心里明白，倒是也不大介意陪楚暮白走的远些，那困意自是被那潇潇瑟风吹的无影无踪。

“太子，您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楚暮白自出了院落便一直漫无目的走着，也没注意时间，如今听到迟媛媛的问话方才回了些神，不由回道，“为何这般说？”

“您眉眼的倦意太深了些，虽说您因为破案之事得了皇上的亲睐，可是那一堆一堆的公文往您书房里送，便是正常人都吃不大消，更别说您身子向来算不得好，想来这段时间……您很累吧。”

所以来这金善寺是为了先皇后的忌日，也是让自己为了喘一口气。

迟媛媛自今早出宫时就觉得太子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面容亦是疲惫的很，只不过她人微言轻，更是不敢多嘴说些什么，如今楚暮白点名让她陪着散步，走了大半天还没个头绪，迟媛媛怎得也憋不住了。

既然拿的是奴才的剧本，还是为主子分忧，早些脱身回去睡觉才是正经事。

话题不能让当主子的先起，所以这调节氛围的事自然还得迟媛媛来。

楚暮白似乎也是需要一个倾诉者，听到迟媛媛的那番话倒是沉默了片刻后，方又问道，“若是有一日，你被至亲之人遗弃，你当是如何?”

迟媛媛听着这话就是一个哆嗦，至亲之人……楚暮白怕说的不是他老子吧！

在书中这位皇帝可是颇为心狠手辣的，就连自己亲儿子都下得去狠手，楚暮白这个时候问这话难不成是发现了些什么？

可不是太早了吗？

按剧情，怎得也是北狄使臣来了之后，楚暮白被那狗皇帝伤透了心才决定弑父夺位的，怎得现在就问起这莫名其妙的话题了。

可无论迟媛媛是如何的想不明白，她也时刻谨记自己如今是要当个剧情催化剂，无论这个至亲之人指得是狗皇帝还是楚暮白的哪些心怀鬼胎的兄弟，她都得让自个主子狠厉点。

文中的他性格就太过温吞了，行事亦是太过犹豫了……

于是迟媛媛咬了咬牙，还是带着几分怂恿的回复道，“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这话，迟媛媛就等着这位爷的训斥，太子的脾气好，很少惩处人，这般有着几分戾气的回复怕是会惹得他不快，可是迟媛媛等了等，不想却是没了声。

在楚暮白的心里，如今是将她看作是江湖儿女的，以为是尉迟谒的某个师妹，仗义云天却也嫉恶如仇的那种，否则不会一路追赶代替尉迟谒回了京，所以听到这话时他并没有什么诧异的。

他只是在迟疑，若是母后在世，当会怎样希望他……

想不通，参不透，索性就暂且放下，他会在这住上半个多月，左右不是非要给自己想出个结果来，他带着迟媛媛走了这般的久，是另有安排。

“你可知本王为何带你出来？”

他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以至于迟媛媛的思路还有些跟不上，“不知……”

“北狄的小王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尉迟家同北狄皇室积怨甚深，如今大楚与北狄即将议和，你……”

楚暮白是想挑明她虚假的身份，但是想到已是没有这个必要，左右不过是他知道而已，在别人看来，她仍是“尉迟谒”，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故而不过稍一思虑，他便继续说道，“你如今的身份呆在本王的身边怕是不会安全，之前本王已经带你出宫多次，想来尉迟旧部已经同你联系上了吧，本王如今同大皇兄在风口浪尖，你……还是早做安排吧。”

迟媛媛惊了，“太子……您这是要赶我走？”

若说处境，怕是没人比迟媛媛更明白楚暮白如今所面对的局面了，他虽是太子，却为皇帝不喜，想要在最终的博弈中取胜，注定要走上一场腥风血雨的路子。

迟媛媛想过很多，却惟独没有想过太子竟然会考虑到她？

她若是走了，楚暮白就没想过怎样去向皇帝交差了吗，毕竟当初将她圈禁于皇宫，就是怕她脱离皇城司的视线，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知是迟媛媛惊讶的语气太过好笑，还是说出的话太过有趣，楚暮白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笑意，“只不过让你自己选择罢了，你心思玲珑，当是对本王的处境能猜到一二的，这次回宫迎接的怕是腥风血雨，你的性命……本王怕是护不住。”

本就是无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人，应该潇洒江湖间，这般成为一枚皇权斗争的棋子，太过委屈了些。

楚暮白愿意放她走……

“给你半月的时间，好好考虑，本王既是允诺你，便不会阻挠，你到时候直接离开便是，不需同本王告别。”

这话说完，楚暮白却是不再等她的回话直接转身走了，徒留迟媛媛在原地僵成了木鸡状。

她还真没想过，楚暮白带她出来竟是做了这番打算的，竟是这般轻易的就放走了自己手中的筹码。

着实……笨了些。

也过于……良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