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现阶段普遍的教育模式来讲，说学的东西都没必要有点夸张。但到底不过就是个培养学生熟能生巧的考试能力的过程罢了。”

凉宫说着很像是那些反对现行教育制度的学者发表的言论。但作为‘教师阵营’的莱维却也是挺同意这种说法的。

“确实现在学校里教的大部分东西对学生的将来都没什么作用。只不过要在那么多人里选出适合上什么样的大学、又或者不上大学直接工作的人，也只有这种方式最简单又公平。”

莱维说的就是升学考试。虽然他是老师而且还是班主任，但实际上对于考试这种事情他远没有那些同事那么地热衷。不管那些同事是出于让自己的年终考核的成绩好看，还是真心为了学生们的将来考虑。考试成绩这东西都是绝大多数好学校的老师眼中最重视的一项。说实话像莱维这种老师，还有鬼冢英吉那种人，他们更适合去升学压力不大的普通学校、甚至是学生都是混日子得过且过的‘垃圾学校’当班主任更加合适。像他们这样的人有本事将一群差生甚至不良混混给‘改造’成起码不给别人惹麻烦的人。可是在那些唯成绩论的高材生扎堆的名校里，他们并没有迅速提升学生考试成绩的能力。

好在二中尽管也是个中央区小有名气的学校，但不管是前一任校长还是这一任的校长，他们都并不是那种功利主义的领导。

二中的前任校长是个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没精力管理干脆不怎么管事等退休的人。现任校长则是年轻而跟学生们亲近，觉得成绩固然重要，但也比较关心学生们的心理精神状态的人。若是换成那种成绩之上又斯巴达精神的校长，莱维倒是可能还能勉强以他的母语优势继续当个任课老师，但鬼冢英吉那种‘业务能力’考核起来很不好看的老师，恐怕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不懂这些道理的都是些还没长大的中二笨蛋罢了。”

凉宫摆着手不屑地说，然而大家盯着她的眼神，其实都说着她才是最中二的那一个。只不过她的确中二的方向跟一般人不大一样就是了。

“人口这么多学生这么多，确实没办法用那些花样繁多的办法来一个个针对性的测试评价。弄出几张一模一样的卷子让个性和专长都不一样的人去做，最后得出的成绩硬性分配也是没办法的事。要说公平，那对于不擅长死记硬背学习的部分人是不怎么公平。可是说到底，如果连中学阶段的成绩都没办法强迫自己提升，这样的人大多数能力就是有限，不适合去做那些复杂困难的工作。”

这话听着像是凉宫看不起那些学习不好的学生似地，要是在学校里公然说出来，肯定引起同学们的一片哗然，就连心里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老师都得把她叫去办公室好好教育一通——虽说二中现在愿意教育凉宫春日的老师已经没多少了。光她那不配合的态度就让很多老师头疼，尤其是她成绩又好，那张嘴也很能说还经常把一些老师给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靠发火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对于这样的学生，只要她没闹出过于干扰到其他学生，让老师面子实在挂不住的事情。绝大多数老师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干脆就当班上没这个学生，这样大家都能清静。

只不过凉宫的话不好听却也就是现实。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平等。每个人生来就有智力、身体素质等等的差异。即使有些人坚持不承认人种和个体的差异，那还有显而易见的身材、外表上的区别呢？更别说比这些更能影响一个人将来一生的出身上的迥异了。

就算不考虑智力和身体的优劣，许多人也总抱怨现代社会是个看脸的社会。外表形象好的人总能在各种场合得到外表欠佳的人所享受不到的优待。譬如应聘企业面试的时候，大家各方面条件近似的情况下，一般面试官都倾向于聘请形象更好的那位应聘者。然而这种现象自古有之，甚至古代社会里更早的时候官员的甄选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外表形象气质的挑选。并非什么现代人变得肤浅只注重外观不看内涵，而形成了所谓看脸的社会。

就光是这一项看似无用的‘外表’，就能让人与人之间出现如此巨大的鸿沟。这样的世界又谈何绝对的公平呢？而事实上对于那些出身优越形象气质都绝佳的‘上等人’，他们需要跟其他他们眼中的‘下等人’同样的分数才能考入同样的大学，这难道在他们心中就不是一种‘不公平’？

固然平等公平是一种没好的愿望，但起码以现在的社会发展情况，莱维不认为有绝对实现的可能。而且就他过往去过的那些科技远比地球发达，都已经达到了过去一些学者想象中的‘物质极大丰富’，任何人都不需要工作就能舒适的享受生活的星球上，不也依然存在着种种不平等的现象。人与人之间看似几乎永远不可能没有差异，就连不能算是‘人类’的资讯统合思念体，就从长门有希和朝仓凉子的身上，不也照样能看出其中的阶级、等级这样的被斥为依附于人类的劣根性存在的东西？

从曾经到现在，一直总有些自认为是绝对正义的人，幻想着诸如让全人类的意识统一、大家能够无需言语就彼此理解，从而消弭世界上的一切争斗，实现真正的世界大同。然而就从长门有希和朝仓凉子曾经的分歧，以及虽然算不上矛盾但现在也依旧存在的思想差异上，不就正好展示了即使是无需言语也能彼此沟通的生命，仍然是存在分歧与争斗的么？

要知道朝仓凉子曾经因为意见上的不同，还跟长门有希两人互相真正的战斗过呢。而她们不正是原本连肉身都不存在，完全以资讯形式存在着的‘一眼就能看穿彼此’的生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