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顾枳会讨厌一个人，可她绝不会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她的爱恨，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不屑隐藏。

所以她会那么讨厌虚伪的沈见纯，她厌恶她的矫揉造作，表里不一。

这个姑娘，身份高贵，从小吃穿不愁在富贵窝里长大，见惯了豪门阴私的龌龊，曲意逢迎的嘴脸，可她却依然有着一颗炙热赤诚的心，依然朝气蓬勃，多么难得。

“回神了。”眼前一晃，南希陡然回过神来，对上顾枳狐疑的目光，“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讲的故事这么没有吸引力？”

南希轻轻“啊”了一声，淡淡笑了一下，转移话题：“后来呢？”

“她死了。”顾枳定定看着她，眸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深邃，仿佛一夜之间，那个高傲骄矜的少女成长为现在的模样，她们站在时空的两头沉默对视，奇异的，南希从她眼里捕捉到一抹哀伤，转瞬即逝，她率先移开视线，吸了吸鼻子，很轻地说，“她死了。”

南希的心猝不及防涌现一阵细密的痛，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了一下，她微垂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两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攀上心头。

她抬眸，撞入一双打量的眼睛，顾枳语气古怪道：“你在伤心？”

南希眸光避开她的，落在别处，嗓音微哑中带着细细颤抖，几不可察：“是啊，难道不值得伤心吗？”

顾枳定定看着她，似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破绽，南希安静垂着眸任她打量，一言不发，好一会儿，顾枳嘴里发出一声轻嗤，淡淡道：“一开始我也很伤心，也很愤怒，那女人一声不吭地走了，给我留下这么大堆烂摊子，我办完她的葬礼，紧接着一刻也不耽误地投入到工作中，一连好几个月。一边处理繁杂琐碎的工作一边骂她，我从来没有一刻那么厌恶过那些实验数据，甚至产生过甩手走人的想法，这烂摊子谁爱做谁做，姑奶奶不伺候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冒着火气，衬得她一双眼睛漆黑明亮，颇有些不顾一切的架势，南希相信，她是真的想过抛下所有不管，站在顾枳的角度，她可真不够朋友的，她只想着就算她死了顾枳也会完成她的心愿，可她似乎没想过，凭什么呢？凭什么顾枳就该收拾她留下来的烂摊子？

南希沉浸在铺天盖地的悔恨自责中，顾枳的眼神暗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下来，“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那是她毕生的心血啊，我不管就真的没人管了。”一滴泪划过脸庞，顾枳猛地回神，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睛，“现在的时代，信息更迭迅速，新人换旧人，不需要过个几十年，甚至几年，说不定就没人记得她了，我总要留点……留点她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据……”

她话音刚落，猛地被搂入怀，南希环着她的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闭眼微笑，泪如雨下：“亲爱的，你做的很好。”

顾枳终于克制不住，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快三十岁的人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