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母在厨房里大喊一声，“12点还差一分钟，良辰已到，下饺子啰。儿子快去点鞭炮，咱要抢第一个放鞭炮的人家！”

经此一捣乱，父子之间的谈话气氛全无；孙父拍拍儿子的肩膀，慢悠悠的踱进房间。

孙不器如释重负，在刺鼻的硝烟味、飘扬的碎纸中，蓦然想起《甲方乙方》的台词，忍不住说道：“2004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神出鬼没的孙不悔，忽然出现在身后，用手掌按住上唇，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问，

“哥，你在怀念谁？是给我买电脑的丽丽姐？还是帮我联系医院的两位秦家姐姐？清姐和另一位离离姐也不错，对我都很好。最近我又认识了佳畅姐姐，今年暑假，她答应带我去珠三角玩……”

孙不器恼羞成怒，推着弟弟的后背往房间走，“这姐姐，那姐姐，你说绕口令呢？外面冷，千万别感冒，快回屋子里去。”

经过治疗，孙不悔的身体大有好转，不会胸闷气虚。

看到哥哥的样子，小孩子脾气发作，“你只比我大三岁，千万别把我当小孩！”

孙不器随口敷衍，“好吧，不当小孩子，原本的压岁钱没啦！新年要什么礼物，哥哥给你买。”

孙不悔喜形于色，“爸爸的摩托太高、太重，我的自行车也坏了，能不能买一辆电动车？在县城时，看到有人骑电动车，很酷、很潇洒。”

孙不器随口说道：“又不是死飞，电动车如何耍酷？家家都有……”看到弟弟疑惑的眼神，才想起来：以前触手可及的电动车，现在好比大熊猫。

自家的黄焖鸡米饭，听取了孙不器的建议，提供送外卖服务。本来以为是一个利润增长点，但事与愿违，占用了大量人力、物力。

东西少，送餐员就开摩托车、骑自行车；东西多，只能出动人力三轮车。一张单子，就要花费半个多小时；整个饭点，根本送不了几单。

智能手机时代来临之前，投机或者投资一把电动车，是不是好主意呢？

没有电动车，外卖时代、快递时代就不会来临！

……

海口

大年初二，在北方，是出嫁女儿回娘家走亲戚的日子；在海口，是李氏宗族聚餐、欢聚新年的日子。

李家村原来是城郊农村，随着城市的夸大，慢慢的成为大海口的一部分；村民洗脚上岸，变成了城市居民，成为食利一族，大多以出租房屋为生。

宗族聚会始于30年前，随着经济的好转，场所由原来的农村晾晒场，转移到街边大排档；孙辈中最有出息的李和平，成立房地产公司后，聚会场所又高了一层，转移到大酒楼。

老一辈在酒店里喝酒、聊天，追思往昔；新一代纷纷去外面透风，抽烟闲聊。

有人指着远处一辆豪车，满脸佩服，“和平哥，今年又发了大财，又换了一辆新车。”

“哪里，哪里，行情不好，只赚了点小钱，勉强养家糊口；一年赚不到500万，这日子实在没法子过！”李和平嘴里谦虚，脸上带着笑，心里如吃了黄连一样苦。

自从碰到孙不器后，就诸事不顺，今年不但没有赚到钱，反而赔出去不少。

公司拖欠供应商的材料费、设计院的图纸费用、建筑工人一年的工资，完全是拆东墙补西墙。

李和平看上的优质地块，搞不来银行贷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别人抢走。

都怪孙不器！他一定在建行信贷部的郑处长耳前，进了谗言，说了自己坏话。

说话之人满脸，“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别说一年500万，我一辈子都挣不到500万，只能寄希望于中一注双色球。那辆宝马好像是最新款，全车办下来，差不多要50万吧？”

淡淡的装逼后，别人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成了生活中的巨大调剂。

李和平随口回答，“去年新出的宝马325，裸车就要40万。你在哪里看到的最新款宝马？”

那人指了指远方，一脸疑惑，“咱们这一辈中，能买得起宝马，估计就只有和平哥你了。那车很新，不是你开来的吗？”

李和平干笑了两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银行贷款下来，肯定要买最新款宝马，奈何一直不给审批！

……

今天的家族聚会，李向阳特意模仿007里的邦德，一身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墨镜。

他指着那些围着宝马车团团转的同辈人，自豪的说道：

“小倩，现在知道老公的英明了吧？！过年前，多加5000块，也要提到最新款的宝马，就是为了今天！以前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以后要争着添我的鞋子！”

小倩小鸟依人的靠在旁边，满脸愁容，“老公，一辆新车，快赶上三套房子。咱们开网吧、游戏工作室赚的钱，全都砸在一辆车上，是不是……”

李向阳抬起葱头鼻，冷哼一声，“你们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少！李和平是李家过去的骄傲，我李向阳马上成为新一代的代表！”

小倩欲言又止，最后轻轻一叹。

为了车的事情，两人已经吵过好几次，最后都是不欢而散。今天长辈都在，更不是争论的好时机。

李向阳挽着小倩，轻轻甩着蓝天白云车钥匙，如走红地毯般，慢慢的踱向汽车。在众人惊讶、羡慕的眼神中，轻轻打开车门，慢悠悠的坐进主驾。

李和平不着痕迹的追上来，露出一脸笑容，“向阳，我进去和姑婆告别，马上就出来。你先找个地方，咱哥俩喝一杯。对了，小倩也来吧。”

小倩受宠若惊，不断地点头，声音有点颤抖，“好的，和平哥，我们一定去……”

李和平是两人感情的主要障碍，以前从不正眼看小倩，总认为山里的女孩，配不上没出息的堂弟，不同意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李向阳轻轻点点头，挥挥手，轻踩油门，潇洒的离去。

等人看不到，他兴奋的大呼小叫，“小倩，现在知道我买车的原因了吧？以前的时候，堂哥反对咱俩在一起，正眼都不看你一眼。现在主动邀你吃饭，还不是新车赚来的面子？”

小倩心花怒放，轻轻亲了对方一口，“老公，你最英明啦，小倩以后都听你的话！……啊呀，姑婆不是嫁出去的女儿吗？为什么还参加家族聚会？”

李向阳撇撇嘴，“姑婆是爷爷那一辈的长女，给香港一家大户人家做了自梳女。那家人做房地产生意，姑婆趁机偷学到不少知识。人老了以后，回海口安度晚年，把自己的存款、知识、人脉，都介绍给和平哥。不然的话，哼哼……”

当时宗族大会的时候，李和平向姑婆献言：“向阳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应该走政界。”

一句轻飘飘地的话，剥夺了自己的继承机会，每次想到这事，李向阳都是满腔怒气。

小倩睁大眼睛，一脸好奇，“自梳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