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回头。爱丽的家族，是当初最早跟随他的家族之一。当初为了她父亲双方的情面，墨染还照顾过她一段时间。但是自从战争爆发开始，就没有联系了。

这么些年，墨染的一颗心早就修炼的坚如磐石。爱丽这个曾经因为利益纽带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小女孩儿，在他眼里，连一份妹妹情都算不上。

但是爱丽却一直很依赖他。当初他走之前，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好久的话。具体是什么话墨染也记不得了。大概是他那时候兴许根本就没在听。

回想那段时间的时光，太过纷乱复杂。需要他处理的东西太多太多，且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没有人会帮他。他只能一个人站在深渊的边缘，回望着这个世界。

就连现在，墨染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从深渊的边缘走出来了，还是彻底堕落进去。再也回不了头。

当他稍微走了一段神儿的这个时候，爱丽已经穿着最新款的蓬蓬裙走进来，当面向他行了个贵族少女最尊贵的礼仪。

墨染如今的身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如今爱丽的家族，在他大大小小的支持者里，也算不得什么了。甚至渺小的不值一提。但是墨染念在当初他最落魄时候的相助之恩，每当爱丽想要主动求见他的时候，他都会破例放她进来。

只是每回这小丫头来见他，都说不了什么正经事。总是絮絮叨叨的说些平日里自己身边的杂事，妈妈家养的金丝雀丢了啊，爸爸家的狗狗喂食吃撑了啊，之类的。全都是小女儿家的心事。

墨染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头默默在盘算着大概什么时候将云清燎从边关逼回来。

忽然，小丫头轻轻拿手指点了点他的袖口，墨染一抬头，就撞见了少女眼里的一汪清泉。

爱丽在大家族中也算是出了名的。不是因为她的才华，而是因为她的美貌。

“能有这样一只身娇体软的金丝雀养在家里，该是男人最大的愿望了吧。”墨染就曾不经意的听过上层社会的某些男性们这样说。

但是因为爱丽家族和他走得近的缘故，没人敢动这个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的小金丝雀。

如今，这位出了名美貌的少女，正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墨染这才意识到她刚才似乎说了什么。但自己没在听。

“抱歉。”他难得道歉：“你刚刚在说什么？”

“墨染哥哥。”爱丽鼓起小嘴来，眼里是一丝埋怨，但是很快就消失下去了：“我刚才在说，昨日我父亲给我提了……”

“……嫁人的事。”爱丽说完这句话，一双眼睛就闪亮亮的盯着青年，似乎欲语还休的样子。

墨染略一思索，或许知道她什么用意了：“没关系。不用担心。”

“你看上了哪家的男子，我会为你安排。”这点小事他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爱丽眼中的光一下就消失了。

她愣了会儿，道：“墨染哥哥……你不打算娶我吗？”

墨染也顿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

“可、可……”爱丽就快要哭出来了：“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的。你、你不打算娶我吗？”

似乎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事实一般，爱丽立马扑过来，抱住了墨染的胳膊：“墨染哥哥、墨染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不要不要爱丽！”

“就算、就算我知道你的正妻可能不是我……但是，但是没关系，我当你的侧室就好了！我要求的不那么多的墨染哥哥！”

任谁对着这样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丽少女，都硬不下心肠来。

可墨染不同。他见过太多泪水了。一个少女的泪水，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廉价。

他只是略用力将爱丽从自己身边扒下来，说：“说什么正妻侧室的，我没那么多讲究。”

墨染皱眉说：“我只会有一个正妻。但是。”

“那个人不是你，爱丽。你会有更好的人选。”

“不——不要！”爱丽哭着想要扑过去，却被背后的侍卫拉住：“墨染哥哥！你明明是喜欢爱丽的！我不能没有你呀！求求你、求求你……”

然而墨染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跟身旁的人说：“叫她父亲来把她领回去。”

等少女的哭声渐渐远了之后，墨染揉了揉眉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没有一次跟爱丽承诺过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事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觉。

像这样追求墨染的贵族少女其实并不少，他明里暗里也见过无数次了。可还真没一个敢上来就和他提结婚的事的。

这让墨染不由得思考起了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事。

结婚？

他想着想着，忽然微笑从眼里浮现。曾经，最早的时候，他就是被作为结婚对象认识一个人的。

可后来那个人参军了，就好似长了翅膀，飞的越来越远。

但是无论她飞多久，线都是牵在他手里的。

这种莫名的掌控感让他感到安心。当初她参军，他也跟着去了。后来遇上蛮荒星起义，他们还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的时光。

那段时光，如今想想，虽然布满了血雨腥风，却是墨染最令他安心的日子。

因为每天都能在那人身边不远的地方入眠。似乎这才是最能令他波荡起伏的心安宁下来的方法。

之后，逐步立下功勋，直到他被召回的时候，墨染就清楚地明白，反击的时候到了。

当他一步步操控着蛮荒星起义的停顿与重新爆发。然后让帝都内部乱起来。最终，他成功了，他顺利的夺取了最高政权都无可奈何的权力。

按理说，到这一步就结束了。墨染不是傻子，没必要在得到了权力之后还要去危机重重不知何时会送命的边关战区。

但是那些日子，反而是他最惊慌恐惧的日子。

每每，他总能从噩梦中醒过来，几乎没有一个晚上能安眠。那些梦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其实都是清燎死在边关的消息传到了首都星，他的耳朵里。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