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瑞树的精神海里看大片这种事，莫余不说一回生二回熟，倒也自认为是个中老手。虽说手边没有爆米花之类的看电影气氛组食物，但只要白瑞树给他看的景致有趣，莫余还愿意在精神海里充当优质观众。

正所谓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莫余琢磨自己长住在白瑞树精神海中，钱肯定是没有，但捧个人场，做优质观众，还是应该做的。

于是莫余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观察白瑞树放在视野一角的外界投影。

“知道我在干活了，就不说话，怕我找你帮忙是吗？”白瑞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设备反馈图表上，剩余的一部分注意力停留在莫余身上，发现他分外安静。

“你忙你的，我且看看，有事再招呼，要我帮忙就支应一声，我肯定帮忙。”莫余知道白瑞树如此说并不是在抱怨他，便随口将白瑞树打发了。

航天器在夜幕下的深渊世界中前进，无需物质交换便能产生推力的推进系统让航天器的运动轨迹十分平稳。位于航天器顶部的视角稳定前推，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好像这确实是一部经过后期剪辑得到的商业电影，而非镜镜真实的实拍现场。

视角在一片寂静中前行，没有燃油发动机的引擎轰鸣声，也没有电动机的转子嗡嗡声。视角中能看到的活动物体，除了因为航天器前行而相对后退的楼房建筑，便是在两侧从等候大厅前往“停机坪”的人流。

在视角的右边，从远处向着航天器来路行走的一组组以十人为规模的机组，去的是载人航天器的机库。在视角的左边，从一个远方到另一个远方的，是货运航天器的机组。

货运航天器所用的发射场与载人航天器的发射场并非同一片区，但人员等候确实在同一大厅。

航天器边缘有指示灯闪烁，清澈明亮的橘黄色光芒在航天器的棱角上勾勒出大体框架。白瑞树所在的航天器为本批发射的二号航天器，理所当然的，在视角的正前方，有一艘载着慕阳州的航天器作为航天器队列首位前行。

从停机坪到发射场的道路并没有远到让已经启动的航天器走上十分钟的程度。这段并不漫长的“旅程”很快就到了尽头，航天器们从队列中离开，简单地各自位移，便都停了下来。同一批发射的载人航天器共有四架，对应发射场上的四处单位发射场。

莫余看到，视野中航天器的轮廓灯相互错开，他能看到的视角内共有两架航天器的轮廓灯对着他闪烁，另一架航天器应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停下。

一时间，投影中的景象几乎都静止了，只有航天器的轮廓灯在闪烁，远处第一宇宙军士兵的黑色剪影，在建筑的微光下缓慢前行。

近处已然是一片寂静和极静。

这里是银河共和国第一次航天工程的现场，在几分钟后，这里就将开始航天工程的第一次正式发射。

在行动前的最后一点时间里，只要不是立刻就会被发射出去的机组，哪怕是下一批发射的机组成员，对发射场来说也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莫余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紧张。

按道理，他并不是这次行动的执行者，哪怕他在白瑞树的精神海里，他也只不过是观众，不应该紧张。

但请瞧瞧吧，瞧瞧远处涌动的人潮，瞧瞧近处高能的安静，瞧瞧周遭载人航天器闪烁的轮廓灯。就算莫余知道自己并非此次行动的执行者，但他深刻地明白，他正处在一件蛮荒世界千古未有大事的中央，是最最中心的，见证者。

“发射前时间校正！”

“发射中心深渊时间，新历1016年2月29日，23时55分，时间校正！”

“自动时间校正！”

“自动时间校正完毕！”

“误差校正完毕！”

“航天器储能、设备检验！”

“自动检验完毕！发射中心核对完毕！”

“人员确认！”

一道光屏在白瑞树身侧的能量端口旁亮起，他掐了个法印，按了上去。

稍过几秒，通告声再次传来。

“人员确认完毕！”

“发射场位次检验！”

“发射场位次检验完毕！”

“航天器预案检验！”

“航天器预案检验完毕！”

“等待发射，倒计时启动！”

“倒计时两百秒开始！”

白瑞树眼前的科研设备数据探测屏幕并未有些许变化，该是一条直线的还是一条直线，该是一条柱状图的，还是那幅柱状图。

集成端口已经启动，这些设备预热完毕，就等着航天器冲入太空，让它们采集到可用数据。

“还有两百秒，你们就要远离这片土地咯。不过想想还好，这里毕竟不是你们的故土，还谈不上故土难离。”

“嗯。名义上说，这里也是母星。”

“我得先说好，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又或者是我思维跳脱。”

“怎么了？”

“我刚想到这里对你们来说也是母星，那么深渊月面上面会不会有通往蛮荒月球的深渊入口？”

“理论上说，可能性确实存在。”莫余看不到的是，白瑞树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这种事向来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随便胡咧咧的一嘴，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会成真，但也足够忌讳了。

假如人好端端地活着，突然有人凑上来说，“你上街不小心，可能会被车撞死”。这人说的有问题吗？可能性确实存在，单纯作为一个逻辑来说，这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就在，这玩意太离谱了，说出来膈应。

而且莫余是有“前科”的。

这人偶尔说几句无伤大雅的也就罢了，有时候说出来的事情，都能莫名其妙地和事实真相有一点相近之处，这就很恐怖了。

（实际上这是预言的自我实现、心理暗示、幸存者效应的共同作用结果，读者要是有兴趣，可以尝试对自己的未来进行正面预言，将来再验证，得到的结果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