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0、昆明惨状（2）

大爷说了谎。

他不但认识那个叫朱然的人，而且对他还特别熟悉。

他们曾经是邻居，大爷是看着朱然长大的。之所以，他不想‘接待’吴畏这个陌生人，不想和他说话，更不想让他进入自己的家里。其实，他是害怕。他害怕清兵的到来，更害怕清兵看到他与一个不熟悉的人有往来。那样，说不定他会被清兵抓起来，甚至杀头。

从吴畏走进这条街，这几个坐在一起的老人就知道，这个一身娇健的年轻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要么是清军官兵的便装视察，要么是……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人，都是他们惹不起的。这几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弄不好就要丢掉性命。所以，他们看到吴畏向他们走过来，不自然地就散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可是，谁也不曾想，这个霸道的年轻人，竟然不顾一切地闯进了他的家，问起了整条街都忌讳的事情来。

大爷硬着头皮，说是死，不说也是死，这人既然是朱然的朋友，既然他要来打听朱然的消息，不如说个痛快。

朱然死了，这是假话。

原来，上一次，吴世琮、吴畏、吴惧等来到昆明，遇见了曾经儿时的伙伴朱然。并且把朱然一起带走了西南边陲。这事，不久后就被昆明城内的清兵发现了。朱然‘勾结反贼’。

和吴世琮等一同出走的朱然，来到了边陲朱标处，毅然密谋参加了起兵之事。同时，朱然也意识到，这事，总有一天会被清兵所发现。所以，在还未打算起兵之前，有一天，他秘密潜回昆明，准备把自己的家人一起从昆明接走，以免给家人带来灾难。

可就在他回来，准备把家人带走的这个晚上，清兵恰好就过来，也想把他的家人抓起来，逼迫他的家人把朱然的去处说出来，逼迫家人们把朱然交出来，然后一网打尽，除掉这个‘大周余孽’。

不过，朱然还是快了一步，就在清兵进入他家时，他已经带着家人逃走了。

花了这么大精力才打听到朱然参与了反叛之事，终于决定下手把他抓起来报功领赏，却让他从清兵的眼皮底下逃脱。一气之下，清兵一夜之间，把朱然的家砸得稀烂，一把火把他的家烧得精光。

可是水火无情，这火哪里能只烧了朱然之家，连同这条街，一下子烧去了一大半。要不是整条街的百姓自发地起来自救，也许现在，吴畏看到的就不是面目全非的半条街，而是一片灰烬。大爷的家，是其中仅存的几家。

烧了‘反贼’朱然的家，清军并没有解气，在烧家的同时，清军派出清兵，对刚刚逃跑的朱然一阵追杀。

好在，朱然早有准备。

在他来时，朱标就意识到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境，所以，朱然走后，朱标秘密派出几百兵将，悄悄跟在朱然的身后，一起来到了昆明。就在朱然把家人带走、城内清兵追出城之时，在朱标秘密派来的几百兵士的协助下，朱然及其家人才得以逃出清兵之围剿，顺利地离开昆明。

这边，一把大火，烧了半条街后，从此，这条街成了清兵们重点‘关照’对象。

朱然及其家人逃走，清兵抓捕失败后，把所有的气都撤在这条街上。

这条街，一半的人被抓了起来，经过严刑考问，叫大家承认与朱然是同党，一同参与了反对清朝、反对朝廷之事。有好几个年龄跟朱然差不多大的男人，被当成他的同伙而被清兵斩杀。

其他的，不管老人孩子、妇女还是儿童，都在牢中坐了好几个月才被放出来，并且都是每一家花了不少钱才被从牢中‘续’回来的。

出来后，整条街采取联保，保证任何一个人不与外界接触，不与不相往来的人有任何联系，更不能与陌生人接触，特别是年轻力壮之年轻男人。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将视同联络反贼，视同反叛论处。

同时，这条街上也派出了更多清兵巡视，只要看到可疑之人，只要看到有这条街上的男女老少，有谁和外来人员接触、说话。都将被抓起来，甚至被定以反叛之名而处死。

好长一段时间，这条小巷的人都不敢与外界之人接触，更会不敢让外界之人来到这条小巷。

这样过了一年多，才稍稍好了一些，但是，清兵对于昆明城附近的巡查、抓捕一点都没减少。

今天，几位闲聊老人，看到吴畏进入小巷，就自觉的解散、回避，就是为了避开清兵的抓捕，而由此带来的灾难。因为眼前来的这人，正是清兵特别防备的青壮年男人。

吴畏强行闯入大爷家。

大爷知道，今天已经祸事临头了。而从另一面，对于清兵这种草木皆兵、天底下除了自己都是‘反贼’的做法，也早已忍无可忍、敢怒而不敢言。

今天，在吴畏的‘逼迫’下，大爷突然转变，他想把这一切都说了出来。

“大爷，朱然是真的死了吗？你刚才所说。他是怎么死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死，刚才，我只是一时气话。后来，听说他被人救走，逃出清兵的追杀，逃到了边关，再后来，他参与了边关的起义，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了？”

“后来，听说他们的义军慢慢朝昆明方向攻来，再后来，他们的情况我就不了解了。”

“他们真的起义了吗？起义后的事，你一点都没听说了吗？我是从东边的黔地凤城而来，我们也是大周的起义军，我叫吴畏，我是特意来找朱然的。”

“黔东凤城大将军起义？我们也听说过，听说，还打败了清兵的进攻，还夺下了一座城池？”

“是的，所以，我们要找到像朱然他们这种同时起义的义军，大家共同抵抗清军。”

“唉！你们打吧，把清军赶出昆明、赶出中原，我们才能过上幸福生活。不过……”

“大爷，不过什么？”

“不过，那一天我是看不到了，过了今天，你走后，说不定，清兵马上就会来到我家，那就是是我最后的时儿。”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呀，我接触了外面的人，那就是反贼；而你，就是真正的‘反贼’，我还能不死？！其实，我就是朱然的远房堂叔。你们打吧，打跑了清军，我死也瞑目了。”

“大爷，原来您就是朱然的堂叔？大叔，怪小的鲁莽了，对不起，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找朱然吧。”

“唉！不去了，我一把老骨头，不能去拖累了你们，你们干吧！”

“大叔，我正要去找朱然他们，你跟我一起走吧。”

“谢谢你的好意，年轻人，如果你真想帮我，倒有一件事，想委托于你。”

“大叔，什么事？”

“好，你等着。”

说完，大爷转身进入他的房间，然后轻轻把门关上，把吴畏关在了门把外面。

过了好一会儿，吴畏都没听到房间里有任何动静。

他轻轻推开门一看，大爷已安祥地躺在他的床上，只是他的床前多了一滩血。

大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