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嫣然把洛盈盈面前的小碟子往旁边挪了挪，防止这人暴跳起来给打碎了，这是在侯府里带出来的，都是高级货色，卖出去可以值不少钱呢。

“二姐先别动怒，”洛嫣然缓缓站了起来，“气大伤肝，您金尊玉贵的，真在我这伤了我也赔不起。”

“我看这天马上也就要黑了，听说您还有别的要紧事儿要处理，来我这小院也就是观光一番看一看，现在我也回来了，您可以忙您自己的去了，”洛嫣然抬手搭上碧莲的手腕，“慢走，不送。”

洛嫣然说完推门进了里屋，碧莲一路走过去紧张的直发抖，还以为小姐要进屋里去息事宁人，避开洛盈盈的锋芒，结果人家进了屋后直接往床上一趟，指挥着碧莲搬来一把小椅子垫着腿，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洛嫣然才没有心思跟门外那疯狗一般见识。

倒是碧莲，隔着洛嫣然进了屋后，后背上此起彼伏的汗水终于不那么前赴后继的往外冲了，趴在窗边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洛盈盈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她才转过身来，长出了一口气，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的小姐，”碧莲搬了杌子坐到床边，抹着眼睛对洛嫣然抱怨道，“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被山里的奸人害了，都想要报官了！”

洛嫣然闭着眼睛转头，把脸对着碧莲，笑道：“我这不是好好地吗，行了行了，可别哭了，我跟你承认错误好不好，保证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碧莲对洛嫣然“什么都能保证张口就来，但意外真的发生了之后马上一推二五六”的本事几乎产生了本能地感知，一听洛嫣然这话，完全就没当真，伸出了小手指在她面前，吸了吸鼻涕道：“你跟我拉钩。”

“嘿！”洛嫣然睁开一只眼睛，“你还敢质疑你主子我？”

碧莲梗着脖子不说话，用一种倔强的态度向洛嫣然展示着自己对洛嫣然口中所有需要碰嘴唇才能说出来的话语如今都保持了沉重的怀疑态度。

这个跟她是不是主子没有关系，只跟她平时所做所说挂钩。

洛嫣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败光了自己在小丫鬟心中所有的信任值，如今已经当当正正躺在黑名单里了。

洛嫣然无奈，伸出手指在碧莲翘起来的指尖上象征性地勾了一下，但是小丫鬟不买账，把自家小姐的手已经准备收回去的手指又拉了回来，在自己小指上牢牢地打了个结，口中颇为郑重地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有史以来，敢抓着小姐的手要承诺的丫鬟，你可能还是第一个，”洛嫣然笑嘻嘻道，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往外面扫了一眼，“走了？”

碧莲点头，“嗯，还把桌上没吃完的酥饼都带走了，说是要拿回去喂狗。”

“呵呵呵，”洛嫣然把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我那可是新做的酥饼，就算是京城最好的铺子也买不到，她还要去喂狗，真不知道谁家的狗能这么最贵，牌面比她这个侯府二小姐都大。”

碧莲一愣，缓了一会儿听懂了洛嫣然话里的意思，沉下去的嘴角终于往上扬了扬，但没挂住多久，又落了回来，叹口气道：“小姐，我觉得落尘道长说得对，您以后还是不要再当着而小姐的面儿处处跟她作对了，她这人记仇的很，以前光是……光是……”

说到一半，碧莲牙磕了一下，脸上血色忽然退了下去，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手都抖了起来

洛嫣然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又把人捆起来打了一顿，或者将人扔进山林里跟狗赛跑，最过分也就是顶着襄阳侯的大招牌，把当了她路的人扔进坑里活埋。

封建奴隶制社会，侯爵人家宝贝疙瘩似的嫡小姐，从小将仆人买卖只当成银子和人体之间的物物交换，不把买来的仆人当人看，几乎就是一个时代的背景文化，洛嫣然倒也没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给穿越过来的自己多大使命，要举着旗子高声宣扬后续国家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现代化政策。

结果等了半天碧莲还是没什么动静，洛嫣然抬头朝她看了过去追问道：“光是什么？”

碧莲一咬牙，“算了，还是不说了。”

“……”洛嫣然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没睡实的时候脚下突然踩空了，整个人都跟着忽悠一晃，要不是现在腿脚不好，肯定从床上原地弹起来了，“不是你这什么毛病，话说一半还能憋回去的！”

“我可是你的小姐，我命令你，快说，”洛嫣然气儿都喘不顺了，“不许隐瞒！”

碧莲沉默了半晌，又起身到床边做贼似的往外看了一眼，确定门口还有人守着，院子里连一只陌生的麻雀都没多，这才缓缓开了金口，颤声道：“当年二小姐去南边的一座茶庄子玩儿，在茶园子里见到了一位年轻俊美的茶农小哥，对他一见，”磕巴了一下，“一见倾心，可是这个茶农小哥是跟同庄子里的一位姑娘有婚约在身的，看到二小姐对自己动了别的意思，人家也就客客气气的拒绝了……”

碧莲虽没有经历过情事，但也是个大丫头，对男婚女嫁四字之下的弯弯绕绕多多少少也懂得了许多，洛盈盈当年那件事在她的世界观里实在多有不妥，导致她现在说起来都觉得有些张不开嘴。

又顿了半晌，碧莲脸上忽然涨红起来，声音再次压低，继续道：“二小姐当时对那小哥因为一个庄里的丫头拒绝自己十分生气，当面没有发作，可在背地里却悄悄找了江湖杀手，摸上了人家的门。”

洛嫣然没想到洛盈盈还有这么个事儿，心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连忙侧身，曲起右肘，用手掌撑着脑袋，追问道：“她后来把人家男孩子掳走了？”

“当然没有，”碧莲道，“二小姐当时对那小哥颇为倾心，便是被当面拒绝了，背后也是断然舍不得对他下手的。”

“她，她是找来了许多江湖上的亡命杀手，深夜潜入了与那小哥订过亲的姑娘家里，杀了人家双亲，还把人家姑娘给……”碧莲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了两个字似乎尤其难以出口，顿了半晌才继续道，“把人家姑娘给玷污了。”

洛嫣然：“……”

“有人说那姑娘是看着双亲被杀之后，被那些杀手按在父母的血泊里玷污的，”碧莲又补充了点细节，“还有人，那活儿杀手进门以后先玷污了姑娘，让她的父母当面看着，然后才一刀刀剐了两人。”

碧莲终于说不下去了，眉毛皱得几乎快要拧成一股难分难解的绳子，“诶呀，我，奴婢这话僭越，可还是不得不说，二小姐对落尘道长的心思也不是一两日了，今天又见到您跟道长关系匪浅，恐怕心里要很不痛快一阵，您还是避一避，以后尽量少跟二小姐这么针锋相对的好。”

“瞧不起你家小姐？”洛嫣然重新躺了回去，这次没有闭上眼睛了，只弯着嘴角看床顶上一只不知什么时候落上去的蚊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好了。”

只要这个洛盈盈好好地当她的小姐，不要过分，她总体来说还算是好说话，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还能做得到那么一两分。

可显然，襄阳侯二小姐跟洛嫣然的预想到底还是背道而驰的。

一个养在郑氏羽翼之下，从不知道“收敛”二字怎么写的青春期小姑娘，到底对着洛嫣然的命脉给了她“会心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