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面总是弥漫着些雾气，阳光照下来，被那雾气一滤，也变得淡了几分。海面上风平浪静，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溅起好几朵水花。

是个极好的天气。

宵烨静静地立在清源城的石碑前，阳光斜照下来，被厚重的石碑一挡，便落下一小块阴影。

一棵月光树，在那浅淡的阴影里，颤颤地摆动着枝叶。

宵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下晶莹剔透的叶子，叶片蜷曲，勾了下他的手指。

于是宵烨的面上便漾开一片温柔的笑。

锦月便站在宵烨身后不远处，也不出声打扰，直至他转身看她，她才说：“今日准备离开了，特来向你辞别。”

宵烨点头，“大帝姬自己多多保重，他日若有需要，可来找我。”

锦月将目光望向月光树，本想再说些什么，却终是止了。她踏上惊鸿的剑身，朝宵烨摆摆手，只道：“你们也多多保重。”

锦月是御剑来的，云生几人都在镜阁等她，他们如愿拿到了六十尾仙灵鱼，该出去了。

一路御剑，望着下方海浪翻涌的水面，锦月不禁又想起昨日的事来。

不得不说，容澄对他这两位好友是极为尽心尽力的。

许霖洲将全部的元力还给宵烨，本该魂飞魄散，但容澄却耗尽残魂为她凝了一缕魂魄，还向锦月借了一根月光树枝，得以让许霖洲栖息。

本来锦月是与轮回玉的空间断了联系的，也不知容澄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她打开空间，拿了月光树枝给他。

到底是镜花水月的尊主，竟知道月光树与山河图的渊源，还让她渡了一点神力上去。如此一来，等山河图修复，许霖洲或有望重新化为人形。

真是只老狐狸。

不过若是许霖洲与宵烨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也是极好的。

锦月到镜阁时，云生几人早已在二楼等着了。

此时镜阁中仍有好些人在接任务，像他们这般快完成任务的，倒是头一次见，因此不免都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这其中也有那日与云生发生冲突的楚家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几人倒是不大在意，跟着侍者走到中央那面镜子前，从容走了进去。

场景一晃，已是在剑荡平川的湖面之上。

白堇这几日一直在旁守着，此刻见了几人出来，倒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对他们点头。

“你们是最先出来的，将名字报给我，便可以回屋休息了。”

五十尾仙灵鱼早已交给了镜阁的侍者，因此不必再交，几人便将名字报了，回了院子。

云生憋了一路，回了院子，便迫不及待地凑到锦月身旁。

“月姐姐，霖洲姐姐如今变成了树，元力也还给了宵烨，那渔洲怎么办？会消失么？”

夜挽歌，沐笙，苏卿三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都转头来看锦月。

锦月拿出那个绣着一尾小鱼的锦袋，从里面掏了一颗珠子出来，置于阳光下，可以看到其中游曳的五彩流光。

“虽然许霖洲不能再保护渔洲，但它还在。仙灵鱼是维持渔洲存在的源，每年镜花水月派弟子前往水镜试炼，以仙灵鱼作为评判标准，是有原因的。”

“一旦我们接触了仙灵鱼，便会有一小部分元力沾染到仙灵鱼身上，而当我们完成任务将仙灵鱼交还，镜阁便会立即将它们放生。”

“仙灵鱼蕴含的元力，使得渔洲得以生生不息。”

一番话说完，几人听得云里雾里。

云生自小跟在君泽风身边，对元力是有大致了解的，但夜挽歌几人却不知道。

夜挽歌眨了眨眼睛，问：“锦月，元力是什么？”

“倒是忘了你们不知元力。”锦月笑了一下，又很快解释：“元力便是人本身最纯粹的力量，红尘域极少有人能达到可以使用元力的境界，因此知道得少。但总的来说，这是一种比之灵力更为强大的力量。”

“竟这么厉害，我们也能修炼么？”夜挽歌眼睛微微发亮。

锦月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忍心泼她的冷水，便道：“至少要达到十二阶。”

元力修炼条件极其严苛，除了本身的天赋外，还需要在某个领域达到力量的极致。

即便在幻灵，也有许多终其一生也无法使用元力的人。

沐笙嘴角噙着笑，挑眉看着锦月，眸色微深。

“这等少为人知的事情，不曾想君大小姐也知道。”

锦月丝毫不慌，只道：“是兰泽王告诉我的。”

不得不说，楼御辰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只要搬出他来，沐笙便是有心怀疑，也拿她没办法。

果然，沐笙只是轻蹙了下眉，没再多说什么。

——

今日的流霞殿与往日有所不同，蔚轻舟才走到殿外，便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往日尊上的流霞殿总是冷冷清清的，伺候的人最多，却都将脚步放得极轻，声音放得极低，深怕惊扰了尊上。

但是今日，那些侍女虽在门外站着，一双眼却忍不住往殿内瞟，眉目含春。

蔚轻舟想，真是稀奇。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一个侍女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里看。

这一看，可差点让他把眼珠瞪出来。

蔚轻舟揉了揉眼睛，又认认真真地朝殿内看去，看见殿中那看似相谈胜欢的两个人时，终于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今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尊上竟能与兰泽王同处一室了。

要知道，从前尊上极其不喜兰泽王，凡是有兰泽王在的地方，他都要避开，即便不得不在一处，他的脸色也是极差的。

而兰泽王似乎也很不喜欢尊上，遇上了，总是会用一种奇怪的冷然目光看尊上。

后来蔚轻舟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出这两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在兰泽王面上看到了浅淡的笑意？

蔚轻舟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劲了。

前不久他还与镜尘殿殿主季逢秋打赌，若是有朝一日尊上能与兰泽王相对而坐，和平共处，他蔚轻舟便穿上女子衣裙绕着整个镜尘殿跑一圈。

蔚轻舟觉得自己脸疼，头更疼。

他四处看了看，想着季逢秋应该没在附近，看不见这一幕，暗暗松了口气。

下一瞬，蔚轻舟的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

“蔚殿主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