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碎裂的白瓷杯，在琉璃地面跃出几丈远，瓷地相撞的促响，久久激荡回响。

“儿臣知罪！”轩辕凌微顿之后双膝继续落地，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平静得好像额头惊悚的伤口只是大家的错觉。

“金凰郡主！”老皇帝又是一声厉喝。

沐狸应声抬眸，眸光森然阴冷，比老皇帝更厉更寒。

轩辕玄夜握紧瓷杯的手不由一震，没有掷出，重重砸在书案上，水花溅出，浸湿几叠奏折。

“你们两个，一个皇子，一个御封郡主。”老皇帝浓眉倒竖，脸色铁青，“身为皇家之人，竟然公然召唤暗卫厮杀，将律法置于何处，将朕置于何处，嗯？”

轩辕凌背影挺直，额头鲜血成股下落，滴在冰冷琉璃石面，在老皇帝怒喝的沉寂中，滴答滴答，宛若催命的时钟。

“，所为何事！”厉声浑厚撞击金柱，铿然作响。

沉默，无人回应。

老皇帝赫然又是一杯在手，欲砸人泄愤，扬起的手却被轩辕渝拦住。

“请父皇息怒，听下人回禀，因金凰郡主废掉雨柔姐四肢，三弟才不得不出动暗卫加以阻拦，不想，金凰郡主竟然带了将军府的暗卫随行，这才一发不可收拾！”轩辕渝取下瓷杯，安抚的拍拍老皇帝的肩膀，“宣王和金凰郡主都不是孩子了，自会解决，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老皇帝手心紧拽，嘴角抽动怒不可发，鹰隼的眼眸从轩辕渝落到轩辕凌，转移的过程眼角僵硬发抖。

沐狸眸光在轩辕渝按在老皇帝肩膀的手上划过，心下一嗤。

“本郡主可没及笄，算不得大人，明明是宣王在欺负孩子！”沐狸向翻白眼，态度何其嚣张，语气何其无辜。

三个额头齐齐一抽！

连带德子的脸都做惊恐状，暗嚎：您祖宗做的事，哪件不是轰动东辰震惊京都，这是“孩子”干出的事？要推脱罪责也不带这么无耻的！

（童言仰狂吼：她不无耻，谁无耻，论她的无耻之境界，纵向那叫一个扶摇直上九万里，横向那叫一个所向披靡万径人踪灭。）

明明是个大的笑话，却没人能够驳斥。

御书房陷入一种微妙的气氛，有什么酝酿着隐隐躁动，下一瞬，好像会响起勃然大笑，又好像会燃起怒火三千丈。

“宣王以大欺，皇上是打算帮着他继续欺负我呢，还是打算还我个公道？”沐狸左右张望一下，径自找了个座位无视老皇帝噬人的眼神，坐下，翘腿，抖了抖。

一派无赖流氓的举止偏被她做得随意潇洒不拘于是。

欠扁，却又令人由心想要鼓掌喝彩。

谁人敢在圣上面前肆无忌惮，目中无人！

“放肆，圣上面前……”

“皇上亲口承诺本郡主无需跪拜，怎么，你个公公有意见？”沐狸闲闲道。

德子立即跪地向皇上求饶，老皇帝余光都没给一个，挥了下手，德子战战兢兢的低眉顺眼，再不敢多言半字。

老皇帝的视线在沐狸身上游荡几个来回，威严的王者之气愣是半点没威慑到她，一口气郁结于胸，半晌，恨恨的吐出三个字：“别抖了！”

沐狸想了想，嗯，这个面子还是可以给的！

两束目光空中交接，沐狸眼底的恼怒和不耐之意如烟花一绽，轩辕玄夜不着痕迹的错开，视线再次挪到诚恳跪于地的轩辕凌头顶：“宣王，你……”

“父皇，明眼人都知道是金凰郡主闯入宣王府意图行凶，还胆敢携带暗卫，怎么能算宣王欺负金凰郡主呢，还请父皇明察！”

老皇帝质问的话刚出，便被轩辕渝一番义正言辞打断。

“本郡主行凶？贤王哪知眼睛看见了？”沐狸背靠椅背，懒懒的样子，不变的是始终笼罩在她周身的阴郁气息。

“若不是为刺杀百里雨柔姐，郡主为何怒闯宣王府？”

“闯？何为闯，本郡主伤了一兵一卒进来的？”

“京都上下皆然知晓郡主与宣王恩义两断，郡主前往宣王府意欲何为？”

“不何为！”沐狸斜视轩辕渝，“本郡主见今日晴气爽，心情不错，又见京都城内人烟稀少，突然就想溜溜马，溜着溜着就想逛逛宣王府的梅林，就跟圣上心血来潮突然想要临幸某位妃子一样，需要理由？不定哪日，本郡主就去溜溜贤王府，溜溜楚王府，溜溜七皇子府，还请各位皇子到时候别弄那么大阵仗啊！”

德子默：郡主，您老是想把“溜溜”改为“临幸”，把“府”字去掉！

（沐狸抚头大赞：孺子可教也！）

轩辕渝眸光阴沉之色一闪而逝，浅笑道：“可是沐狸伤人，确是众人所见。”

“本郡主生性胆，最怕老鼠蚂蚁，一见梅树下有一群蚂蚁爬过，手一抖就射了几根银针，云逸风、宣王和百里莹玉都是证人，本郡主哪里知道百里雨柔抽什么风想要取我性命，本郡主不废她，难道等她来废我？”沐狸挑眉慢道。

德子再默：您祖宗胆子，下还有胆儿肥的么？麻烦您吹牛前先考虑下别人的智商，成不？

“金凰郡主真谦虚！”轩辕渝含笑。

“过奖过奖！”沐狸带笑。

轩辕渝眼角抽搐，转身问道：“三弟，你怎么？”

被点到名，轩辕凌才抬起鲜血弥漫的头，一串红穿过浓眉下滑过脸颊沿棱角流到下巴最后滴落在地。

啪嗒一下，溅起一朵逶迤的玫瑰。

艳丽的一线红赫然入目，沐狸陡的一个悸动，脑袋突有什么涌现，撞得神经一裂，刺痛感突如其来，贯穿两耳。

“沐狸，你千万不要有事！”

“沐狸，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好，我不娶你，不娶你！”

视线模糊，隔着一片红海有人影晃动。

一个，两个，不，好像有三个……

“那金凰郡主希望父皇怎么为你主持公道？”

“啊？”沐狸惊醒，拨云散雾，视线朗晰，手心一片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