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桂籽看到杨戬的眼神时就知道十一哥说的是对的，今日杨戬不死，明日自己必死。他本不是个恶毒之人，但为了活命，今日却必须恶毒一回了。

但凡负责打板子的都有过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经历，一般都是在砖头上面垫宣纸，然后用棍子猛打宣纸。如此这般不断练习，什么时候宣纸不破砖头粉碎才算成功。

只要练好这一手本事，任谁当了首领太监都会重用，还可以偷偷收钱。给钱的就打个皮开肉绽，看起来凄惨实际上毛事没有，不过就是皮外伤而已。不给钱的或是首领太监让往死里整的，那就把屁股当成砖头，一板子下去表皮事都没有，内里的血管却会破裂，要是还能活才是奇迹。

打板子的太监有本事，这事肯定是瞒不过首领太监的，慢慢的首领太监也琢磨出一套规矩来。

肖桂籽站在当场，两只脚尖指向内侧，有些像内八字。

杨戬一见脸色大变，就想要大声呼救，没想到打板子的小太监却抢先出手，将杨戬的嘴堵得死死的。

脚尖向内，那就是用心打的意思。打板子的用了心，挨板子的就会没了命。

杨戬积威日久，肖桂籽心里也有些紧张。但此时已经成了有一人必死的局面，那便没了任何选择了。

板子一下一下打在杨戬的屁股上，声音很沉闷，肖桂籽一听就知道力道一点没糟蹋，全都打进了杨戬的内里深处。杨戬知道自己完了，此时他终于想了起来，这几个打板子的小太监都是肖桂籽亲手选出来的，而且带在身边五六年了，自然都成了肖桂籽的铁杆。

此时杨戬唯一没想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肖桂籽到底投靠了谁，又是谁想让自己死。

二十板子下去杨戬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肖桂籽终是有些心软，趴在杨戬耳边轻轻说道：“安心去吧，下辈子别惹十一哥。”

杨戬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万万没想到竟是田十一。“噗”的一声，又是一板子实打实拍在屁股上，杨戬顿觉一阵剧痛，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再就没了意识。

当赵佶听说杨戬受刑不过竟然死了的时候，“呼”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双眼死死盯着肖桂籽。

肖桂籽吓得冷汗直流，跪在地上赌咒发誓，说是真的只打了三十板子，许是杨大官日日夜夜侍候在官家身边，积劳成疾，身子骨才会这般脆弱，才会如此不经打。

赵佶缓缓坐了下去，摆了摆走示意想要自己待会。还没等肖桂籽退出去，赵佶却开口说道：“后待杨戬家人，这事你去办吧。”

肖桂籽连说遵旨，退出去后却猛地想起，杨戬没有家人。

……

杨戬死了，蔡京只是说了句“阉人而已”，随即便将这事抛在脑后。秦桧听后却慌乱起来，因为他知道，杨戬是康王赵构的人。

对于杨戬的死秦桧真的很惶恐，因为他比蔡京还清楚，那个死太监是新近投到康王门下的。

这已经多少天了，田十一仍是没有造反的迹象，那个嘉国公主也老老实实待在宫里面学习礼仪，一切事情都没有按照秦桧的预想发展。秦桧突然发现，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脱离自己的掌控了，这是一种比死还让人难受的恐惧感。

“李邦彦这个滚蛋。”秦桧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蔡京点了点头，默认了李邦彦的混蛋身份。这都多少天了，那个混蛋少宰才走到太原，想指望他去见辽皇商谈联姻一事，怕不得等到下辈子？

奸臣为何称为奸臣？因为他们除了贪赃枉法之外还会不停的害人。奸臣害人从来不管对方是忠是奸，但凡挡住自己路的要害，影响自己升官发财的要害，胆敢与自己为敌的要害，对自己有威胁的要害。

蔡京就是因为田十一无法掌控，偏偏又实力不俗，总感觉这小子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才要弄死田十一。

与蔡京不同的是，秦桧如今想要弄死田十一的理由却是光明正大的，只不过无法对人言，因为那理由被田十一当成谣言大大方方地讲出来了，每个汴梁城的百姓都知道。

即便如此，秦桧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认为田十一狼子野心，正在图谋大宋的江山，所以必须死。

田十一自是不会图谋大宋江山的，他图谋的是秦桧和蔡京的命。所以，又一次六百里加急送到汴梁的时候，整个朝野都震惊了，蔡京这一次真的惶恐了。

之前几次辽军到大宋都只是为了打草谷，哪里没有大宋官军去哪里，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所图不过是抢些钱粮人口。但这一次辽军却像疯了一样，耶律延禧的两个侄子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外加贺重宝、天山勇各自率领本部仆从兵大举进犯莫州府。

要知道因为朝廷上对于辽军入侵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加之北地各路也发现辽军其实只是为了打草谷，再加上各军镇都是新招募的士卒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所以便各自龟缩在城墙之后，打定主意不冒头，不和辽军死磕。

为了有足够的力量自保，此时的保定军、广信军、顺安军、归信军都龟缩在莫州府，加起来足有两万多人。

辽军不打草谷却疯狂进攻莫州府，和两万多人死战，这根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除非辽国真的想大规模入侵大宋，开始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大战。

此时的莫州府已经非常紧急了，因为前任宣抚使谭稹三战致使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此时各军镇的士卒都是新招募的，几乎没什么精锐士卒，哪里是那些辽军的对手。

赵佶看了六百里加急的战报面沉似水，随即便让肖桂籽当众宣读。

这一读不要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蔡京的身上。蔡京则是满脸的惊恐，连忙跪下争辩着。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贺重宝、天山勇四路大军竟然师出有名，说是让大宋宰相蔡京还钱，若是不还便要一路打到汴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