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皱了皱眉，再度想起毛大海信里那句“杀人麻者，至尊也”。

能解惑的人就在眼前，田十一不打算继续做无谓的猜测，让老牛带着他去了客栈。

董小婉依旧一身男子打扮，手里拿着把折扇，仍旧青春靓丽，一点也不像比田十一大出八九岁的样子，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偷偷吃了防腐剂和抗氧化剂，

田十一仔细一看，董小婉身上穿的，仍是他丢的那件袍子，最喜欢的那件袍子。

董小婉落落大方满脸喜意，笑得像朵花一般，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有喜事。

一名英俊的少年，一个靓丽的女子，两身男装相对而立，面含笑意。下一刻，“哗”的一声，两人同时打开手中折扇，客栈里立即掉了满地的眼珠子。

田十一目瞪口呆，董小婉惊诧莫名。

看了看董小婉扇面上大大的“十一哥”三个字，田十一有种想要踹人的冲动。董小婉看了看田公子扇面上的“杀人麻”三个字，觉得胸口像是被大石头压住了一样。

若从胡闹加不正经来说，两个人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董小婉娇声轻哼，手中折扇合了又开，“十一哥”三个字变成了“别惹我”。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田十一手中的折扇同样合了又开，“杀人麻”三个字变成了“不好惹”。

客栈地上的眼珠子都快没过众人的脚面了，这一对活宝让所有人见识了什么叫心有灵犀。

牛皋心中立即警惕起来，觉得自家的闺女似乎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女人看到漂亮女人不仅会欣赏，也会在心中暗暗比较。扈三娘不住打量着董小精，心中衡量着自己与董妖精的高下，但很快便败下阵来。无论容貌、身段还是风韵，这妖精比方小六和梁小妞还要胜出几分，扈三娘从心底绝了比较的想法。

对于盗版这种事，千余年后无数“码字狗”都没有办法，更遑论如今的田十一了。

收起了折扇，田十一依旧没个正经地说道：“笑得连小舌头都能看到了，是啥事让董娘子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生生气。”

董妖精丝毫不在意田十一话里的不正经，依旧笑得像娶了三房媳妇一样，看起来整个人连骨头都轻了三两。

“多谢田公子成全。”董小婉一边说着，一边一揖到地。

田十一看得出来，董妖精这是真心在感谢自己，但为啥感谢却猜不出来。

没和田十一打哑谜，董妖精伸手从腰上解了件东西下来，并且递到田十一面前。

田十一看了一眼立即就傻了，董小婉从腰上解下来的竟然是一个鱼袋，皇城司亲事官的鱼袋，和田十一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董小婉成了皇城司的亲事官，这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董小婉原本是汴梁城里的花魁，早于李师师数年时间，后被童贯童太监匿名买回府中做了妾室。再后来，童贯将她遣到海上来，顶着杀人麻的名头统领海盗，只不知她如今的身份又是什么。

有些事自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说，董小婉请田公子到内室叙话。

此时的大宋朝虽未被程朱理学荼毒，但男女之防还是有的，所以董小婉的侍女辛醒儿立即站出来阻止，并对董小婉说道：“董娘子还是守些妇道的好，免得被主人浸了猪笼。”

丫鬟管着主子，这是很没道理的事情。董小婉连羞带气满面通红，但碍于田十一在这里，又不能说出些过份的话来。对于在田公子心目中的印象，董妖精还是很在意的。

董小婉对辛醒儿没有办法，田十一却看不得董妖精受委屈。毕竟是熟人，在感情上她已经算得上半个自己人了。

“到街上去找个乞丐。”田十一指着辛醒儿说道：“今晚就让她和乞丐拜堂成亲入洞房，明天把一对新人扔到无人小岛上去，不生出七个孩子来不许离开小岛。”

十一哥的命令要无条件执行，孙友爱不顾辛醒儿的大叫与大骂，带了人就将她押走了。

董小婉也吓了够呛，连忙帮辛醒儿求情。当听说只是把辛醒儿关一个晚上吓吓她时，董小婉这才放下心里。虽然辛醒儿不讨喜，但却是董小婉唯一的朋友和长期的敌人，这种关系很微妙，既恨不得掐死对方，又担心对方真的出什么不好的事。

听董小婉说过田十一才知道，辛醒儿实际上也是个可怜的人。三年前辛醒儿被童贯派来监督董小婉，但三年来童贯却从未与辛醒儿联络过。在董小婉看来，童贯很可能已经忘记还有辛醒儿这么一个人了。

也正是因为辛醒儿担心童贯不记得她了，这才拼了命想要压制董小婉，因为她心中慌了。无依无靠的可怕感觉，是会让无依无靠的孤身女子崩溃掉的。

进到房间里，董小婉没有卖关子，直接从内里的小衣中取了封信出来，交到田公子手里。

捏着带了体温与体香的信封，看了看大大方方系着袍子的董妖精，田十一觉得鼻子里有些发干，似乎是要流鼻血了。董妖精看起来身材高挑，没想到“本钱”竟也那般高耸。

见了田十一的样子，董妖精“咯咯咯”笑了起来，似乎能让比她小了近十岁的小男生羞涩加垂涎，是一件很开心、很了不起的事情。

揉了揉鼻子，田十一确定自己没有真的流出鼻血来，这才安心望向手中的信封。信封空白，捏起来厚厚的，不知道还以为装了十几万贯的钱引呢。

取出信纸，田十一果然被吓了一跳。连忙翻到最后一页，下面落了“宣和主人”的名号，还盖了赵佶的私人印玺，和田十一手中那块假印玺的印章一般无二。

宣和主人是赵佶的别号，其实就是文人为自己取的一个笔名，主要用途是装比。这就像苏轼为自己取了两个别号，铁冠道人和东坡居士；欧阳修也为自己取了两个别号，年轻时号醉翁，老眉咔哧眼之后号六一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