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独夸张的一声叹息：“说，啥时救人？”

“不知道”甄稳答道。

莫孤独不再问，问多了都是废话。甄稳不说，只能是他也确定不了时间。

“先给重庆发封电文，还是要再转发上海。内容是，全力营救，不惜代价。”

莫孤独从来不问，这次却忍不住问道：“如此，特高课岂不是更加严加防范？”

“没错，其实不如此，他们的防范一样会极严。这里是特高课，不会给外界机会。”

甄稳转身走了，他总是尽量压缩时间。

回到76号，吴四不在，李士群和丁默邨也不在。

甄稳坐在椅子上，重新回忆在特高课和佐藤的言谈。

语言是武器，说之不当反会伤己。

言语暗示佐藤对曲震海加刑之必要，看似甄稳为佐藤出主意，实则是指望曲震海重伤之后会被送到医院。

在特高课大牢救人，甄稳从不怀疑难于登天，带人劫狱那是儿戏。

黄昏时分，甄稳看看表，这个时间是和席秀珍接头的时刻。

还未等甄稳开出76号，吴四正巧回来，看到车远远的就按响喇叭。

甄稳停下车，吴四开车到近前下车走了过来。

“嘿嘿，兄弟，去特高课有什么结果没有？”

“佐藤脸色不好，我看正在气头，等明日我再去看看。”

吴四掏出烟，说：“李主任被叫到了特高课，也不知佐藤找他什么意思？”

“哦，你抓共党有结果了吗？”

吴四闻听来了精神，手夹着烟卷弯下腰。

“你还别说，昨天纹身那小子今天又被我遇到了，我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怎么不顺眼？”

“他看到我像没看见一样，这样的人怎么能混青帮？也不打听打听咱吴四是谁？”

甄稳心中掠过一丝不祥，吴四这人是没事找事的主，现在正是脾气不好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

若是被他抓住，虽然不似特高课那么难以相救，一顿打算避免不了的了。

至于陈峰是不是地下党联络员，甄稳目前还不确定，只有和席秀珍接头时询问才能知道。

“甄稳兄弟，我一怒把他抓起来了。若是还找不出共党，说不得用他代替了。”

“真有你的”甄稳话语一转“你说他是共党，佐藤课长信吗？”

吴四习惯性撇撇嘴：“为何不信，我又不是直接把他交给佐藤。我可以先把他毙了，说是抓捕之中遭到反击误杀的共党。”

甄稳没想到吴四为摆脱责任，想到这么一条经不起推敲的计策。

这计策同样显得过于儿戏，佐藤自然不会相信。但不管佐藤信不信，吴四是信了。

吴四若信了，就会这样做。

甄稳还不能劝他不要乱杀人，在76号甚至特高课，只要对谁怀疑，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别说吴四这莽汉劝不得，真的劝了，言谈之中李士群等人就会发现甄稳行为异常。非亲非故，这是大忌。

“吴队长，这人一定要看好了。”

“76号的大牢关几十号人还是没有问题，兄弟你这就回去了？”

“是，到点该回去了。”

“我就一直纳闷了，凭兄弟职位采花……不，是才华，该找个老婆了。家里没有老婆，急着回去干啥？不如一会随我去吃饭，吃完再回去。”

甄稳笑笑启动车：“吴队长，找老婆不急，吃饭，改日吧。”

看着车远去，吴四摇摇头：“男人找老婆怎么能不急呢？甄稳兄弟是个好人啊，我得帮他找一个。”

瘦骆驼正好走出院门，听吴四赞甄稳是个好人，还要给他找个老婆，这等好事怎么自己一点也捞不着呢？

“吴队长，在这76号我最最佩服的就是你了。你在那一站威风凛凛，真乃当世英雄。你在三国，哪轮得到吕布？你在隋唐，哪轮得到元霸？你在水浒，哪轮得到西门……那个武松。”

吴四也听过说书的讲故事，这几个人物还有点印象。听罢，大嘴一撇嘿嘿笑了。

“瘦骆驼，我发现76号你最聪明，一会有人请客，你随我一起去。”

“好好，哪里？”

“莱雅西餐厅，上车。”

“好嘞”瘦骆驼跑到对侧打开车门钻进车里，“唉，吴队长，能否给兄弟我也找个老婆？”

“你小子不是有老婆了吗？”

“吴队长，我就一个呀。”

“你还想要几个？”

“唉，两个老婆不算多，最好有个三四个。其实我呀最想说，即使有个七八个，这样我才没白活。”

吴四闻听完不得不点头，瘦骆驼的世界他根本不懂。

莱雅西餐厅，席秀珍坐在临窗座椅上，目视着窗外。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门外，吴四和瘦骆驼先后下车，外面一个精瘦的男子把两人请到店里。

席秀珍在酒楼见过吴四，见他进来扭过身去。

吴四并未注意他，瘦骆驼和谢老八一个德行，见席秀珍半个面孔似桃花，坐在那里不时拿眼睛瞟过去。

甄稳此时才到，为防跟踪，他特意绕了两条街，见没异常才把车停在远处。

还没下车，就看到莱雅西餐厅前一辆车眼熟，细看竟然是吴四的车。

吴四在甄稳离开，就耽误片刻却提前到了。

甄稳不知道吴四此来何意，把车向前提了提，在莱雅西餐厅偏西停下。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吴四三人。甄稳不知道那个精瘦的男子是何人？看打扮像个商人。

甄稳并不相信他真的是个商人，看他的目光如鹰，瞧他的手势干净利索。

吴四把一个信封递给那人，精瘦男子接过也未打开直接揣在怀里。

瘦骆驼知道吴四生意众多，这信封里装的啥也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吴四两人聊得都是见闻闲嗑，瘦骆驼趁两人聊得火热，起身到了席秀珍桌前。

“你好，我可以坐吗？”

席秀珍还没说话，瘦骆驼一屁股坐了下去。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姑娘，你寂寞吗？”

席秀珍瞪他一眼，拿起包起身要走。

“姑娘，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大上海就这么大。”瘦骆驼两手比划出一个圆圈，“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瘦骆驼在这地界喊一句话还是好使的……哎……姑娘别走啊！”

席秀珍已迈步而去，到了门前推门走了出去。

瘦骆驼一脸失望，盯着门外一阵叹息。

他的话语惊动了吴四和那男子，吴四扫一眼只看个背影也未当回事，那精瘦男子眼中却是光芒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