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期间钱兮时不时刺吴怡然几句，两人一个矫揉造作故作无辜，一个紧追不舍娇纵的厉害，倒是旁边优哉游哉看戏的蒋桥，时不时帮着钱兮说两句。

吴怡然越来越觉得心凉。

钱兮乜她一眼，看她气的恨不得当场去世的模样，笑出声：“蒋桥，我好想吃对街老苏家的炸串，你帮我买点儿回来吧。”

“现在？”

“嗯。”她轻抬下巴，伸手将人拽过来，亲上他的脸颊，柔声道，“拜托。”

蒋桥：……

他忽然觉得，偶尔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出现也不错，至少，钱兮可真真正正做到了之前她自己嘴里女流氓。

这感觉，还挺舒服。

直到他离开，包厢里又安静下来。

片刻后。

“蒋桥，以前不是这样的。”吴怡然紧紧咬着下嘴唇，眼里全是不敢相信，“这才过了几个月，他就已经完全变了，一点都不绅士。”

钱兮摸摸眼皮，推了推本就不存在的眼镜，嗤一声：“你是想让他绅士啊，还是想让他只对你绅士啊？”

“蒋桥以前对谁都很绅士。”吴怡然一本正经，眼睛瞪得圆圆的，对她说出口的话很是生气，“你不觉得，你自己就像是个笑话吗？你把以前最好的他给弄丢了。”

钱兮：？？？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这么厚颜无耻的自认为站在道德制高点对着她指手画脚的？

“你不觉得，现在你更加像笑话吗？”

吴怡然：“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他，他是老师，是一个应该沉迷学术，钻研教育的人，而不是被这些柴米油盐包裹着。”

钱兮微微眯起眼，有些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你认为你一个开冒菜管的，虽然好像这家店的确生意不错，但是你们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的三观都不一样。”吴怡然眉头紧皱，说话刻薄而又尖酸，“说白了，你们身份不一样，三观不合，我现在也是为你们好。”

钱兮：？？？

这个人再说什么，她自己知道自己放了什么屁吗？

“那你觉得，应该什么样的人配的上他呢？”她好整以暇，半撑着脑袋，好笑得很，“倾国倾城，貌美如花？还是说，简单点，就你这样的？”

吴怡然轻咳一声，没说对也没否认：“我认为，一个真正喜欢他的人，是不会每天带着他吃什么冒菜这样的垃圾食品的。”

“而且，这些东西，说实话，我平常也是不要吃的。”吴怡然说着说着，下巴仰的高高的，像只白天鹅，高傲的很，“在这一点上，我们老师都是这样的。”

钱兮：“敢问您贵庚？七十有余还是说早已是花甲之年？”

吴怡然正想反驳她，就听到她犹犹豫豫，嘀嘀咕咕，奇怪的很：“按理来说，就算一个正常的老人，也不会有‘我们老师都是这样的’这么幼稚又傻帽的说法。”

吴怡然：……

“您确定您教的了音乐这门学科？”钱兮上下打量她好一会儿，摇头，“我现在开始怀疑海中的实力，真的很厉害吗？怎么什么奇奇怪怪没文化的人都进去了？”

吴怡然：……

“我不介意你对我有什么看法。”钱兮站起身，将摘下的围巾重新围上脖子，轻轻吐了口气，“但说实话，跟您说话，还挺累人。”

“也挺雷人。”她双手揣进兜里，慢悠悠往外走，想到了些什么，转过头看向她，“走吧，今天这顿就当我请你了。”

吴怡然：“不用，我请客。”

她还不在意这么点儿钱呢。

服务员将人领到前台，算了算账，微微欠身：“小姐您好，你此次消费共需支付二百五十一元，鉴于您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帮您把零头去了，您只需要支付二百五十元整，就行。”

吴怡然：？？？

“你们什么冒菜这么贵？”她不敢相信，伸手要账单，“三个人这么多钱？”

服务员摇头：“您可能对我们杭城物价不太熟悉，我们这边，这个价格算是很实惠了。”

说着，又补充一句：“我绝对没有借着账单额笑话您的意思。”

吴怡然：……

“支付宝还是微信？或者现金，都可以。”服务员挺挺后背，一脸笑意，单手向前摊了摊，“这边是付款码。”

吴怡然憋着一肚子气，只能扫码付款。

于是，店里的小音箱便开始大声播报：“支付宝到账，二百五——”

不知怎么。‘十元’这两个字没报出来，只剩下悠长的“二百五”在大厅回荡。

吴怡然：……

“吃完了？”蒋桥拎着个小袋子从门口走进来，晃晃手里的袋子，“回家吃？”

“好呀。”钱兮自动自发挽上他的手，啊一声，“对了，刚刚吴老师怎么都要自己付钱，说是想请我们吃饭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从此一拍两散各不相欠呢。”

站在他们身后的吴怡然张张嘴，还没说出话，钱兮便又扭过头，飞快道：“谢谢吴老师今日款待，没想到您嘴巴不太好，钱包倒是很好呢。”

吴怡然：……

“好啦，我们回家啦，下次就别见啦。”她摆摆手，伸手拽过蒋桥往外走，“吴老师您一路好走啊。”

吴怡然：……

她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全被钱兮说了个遍，好不容易她不再开口，人倒是跑的比谁都快，一溜烟便已经闪进人群。

根本没机会追上去。

吴怡然气呼呼的很，转身打算往后门走。

“不好意思，后门不开放。”服务员挡住她的去路，微笑着，“我们这边，一般不走后门，光明正大的往前门走。”

吴怡然：……

刚刚明明还能走。

她懒得跟服务员置气，哼哧哼哧转身往大门处跑。

因为跑得太急，蓬蓬裙一不小心粘上未来得及收拾的汤汁，瞬间湿了大片。

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成功将吴怡然这个烦人精甩掉的钱兮整个人神清气爽，小手指勾着蒋桥的，一晃一晃，高兴得很：“这会儿的空气可真是沁人心脾呐。”

他轻摇头，无奈的很：“真的不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嘴角边还有一点儿刚刚吃炸串残留的酱汁，看起来滑稽又可爱，嘴巴却是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我心疼你。”他抬起手，大拇指一点一点蹭去她嘴角的酱汁，没好气，“怎么想到忍她这么久的？”

其实在上车前，蒋桥就悄悄发消息问她要不要直接找个由头说没办法陪着，钱兮没答应。

“就是想，找个机会好好搞搞她啊。”钱兮偏过头，眨巴眨巴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在阳光照射下，落下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

“你啊。”

她其实挺好奇：“这个吴，嗯哼，是不是之前就对你这样？”

蒋桥细细想了想，摇头：“之前还是挺正常的，大概是看见你，所以，嗯哼，你懂的。”

钱兮：……

什么意思，看见她才突然黑化变成黑魔仙想要整治她这个善良小天使吗？

“我好害怕。”她抖了抖，抬头看向蓝的透亮的天空，轻轻摇头，“她会不会一辈子都记得我这个在她人生道路上画上了浓墨重彩一笔的人啊。”

蒋桥：“应该不会吧。”

“可我是让她短短两三个小时内，就三观崩塌，没了信仰的人啊。”钱兮越说越来劲，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很，“我的天，她真应该感谢我给她上的这一堂只需要二百五的课。”

“你啊，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钱兮挑挑眉，调皮的吐了吐舌，没反驳。

“真不回去开车啦？”她挽着他的手，小声问，“就随她了？”

吴怡然会回去找他们的车，这毫无疑问。

蒋桥摇头：“我们骑车回去，让她自己等着去吧。”

---*----

陶然给钱兮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里，跟蒋桥讨论要不要把周三晚上空出来给孩子们尽情玩耍。

看到是她，钱兮高兴地跳起来，也不顾还在办公室，直接按下接听：“然然！”

“兮兮！”

“然然！”

“兮兮！”

蒋桥：……

他清楚听见两人喊魂似的叫唤，没控制住，单手按住耳朵。

钱兮瞪他一眼，嘀咕着“待会儿再来收拾你”，便屁颠颠儿往外跑。

“然然，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啦。”

陶然当年顺利考上国内数一数二大学的研究生，便直勾勾追着高学历跑，这几年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一个月想起一次姐妹情深都算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

“这不是今年放假特别早，所以早早给你打电话了嘛。”陶然笑声爽朗，盯着花花绿绿的显示屏，热情高涨，“猜猜我现在在哪儿呢？”

“该不会是回来了吧？”钱兮撑着栏杆，激动地说不上话。

陶然：“……我去西藏啦哈哈哈哈哈！”

钱兮：……

所以你去西藏不回来你打什么电话。

“你放心！”陶然看着自己手里的登机牌，拍胸脯保证，“等你放假的时候，我定八抬大轿去你门口接你。”

钱兮：“……低调点，我男朋友在呢。”

陶然啧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你怎么可能有男朋友？”

钱兮：“真的。”

“听说周一文回来了？”陶然想到前几天周一文发的骚包朋友圈，哎哟一声，“该不会是，害，百年好合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永结同心，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钱兮：“……不是，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陶然奇怪：“不是你说的吗，你们学校一个能看的男老师都没有？”

钱兮；不是，没有，别胡说，你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这是整容去了？”她又问。

钱兮：“……嗯，据说还挺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