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概指的就是他跟许轶林燚吧。

钱兮翻了个身，睁着眼看向天花板，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不知所措。

床边迈巴赫已经开始小声的打呼噜，窗外有隐约的水滴声，大概是正在下小雨。

一切都很安静。

蒋桥跟她没说太多，她也没问太多，开口问孙嘉怡都是带着点儿不确定，更别说往下问。

衣服干了，车子到了，自然也就回了家。

“欸——”终是没忍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抻起脚丫子去碰迈巴赫的脑袋，轻轻点了点，觉得不得劲，又点了点。

迈巴赫掀了掀眼皮，鼻腔里发出哼一声，扭过头去。

“迈巴赫，到了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了。”她扭腰转向狗砸，笑呵呵的，“快来陪爸爸聊聊天。”

迈巴赫：老子要睡觉。

“迈巴赫，我是不是很漂亮？”

迈巴赫：我要睡觉。

“其实我也知道，我大概就是最少也有奥黛丽·赫本的那种美貌吧。”

迈巴赫：宝宝要睡觉……

“你说我都这么漂亮了，是不是不太会被甩？”

它终于抬起脑袋，斜着眼瞧她。

说什么胡话呢。

“老娘天下第一美。”她翻过身，手指轻点迈巴赫的脑袋顶，一张素净的小脸枕在手上，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孙嘉怡漂亮吗，比我还漂亮？我可是最美数学老师啊。”

迈巴赫动动耳朵，原本被它睡着折过来的耳朵“哗嚓”一下成功便成一只优秀的挺立着的耳朵，精神抖擞。

“我优雅大方。”钱兮想了想，还是决定撤回大方这个形容词，“我优雅善良，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它又将脑袋重新埋进双腿间，咧嘴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长夜漫漫，这个女人又在想太多。

第二天是周末，钱兮没怎么赖床，她去了医院看奶奶，帮忙带了点儿骨头汤，交代季思纯千万不能忘记学习之后，便出了医院。

她好像，又没事做了。

都快记不起来之前的周末都是怎么过的日子。

“喂？”

百无聊赖到，手机响起便直接接了电话，也没看到是谁。

“做什么呢。”

钱兮一顿，看看手机备注，这才发现——

害，这不是之前一直说要聚聚，说什么已经投身到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中来的周一文么。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捂住自己钱包里的钱没有钱包来的值钱的钱包。

“在医院门口呢。”她慢悠悠往公交站走，一步一步的优哉游哉，“你在哪儿呢？”

“啊，那我看到的那个肥头大耳的人应该是你。”周一文欠揍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转过身看看你身后这个，帅的惨绝人寰，一眼就能让你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的帅哥。”

钱兮哦一声：“我不。”

周一文咬牙切齿，半晌说不出话。

这小妮子还跟之前一样，让人没法接话。

“算了算了，我过来。”说完这句话，啪叽一下，便直接挂了电话。

钱兮：……

有些人，就是连话都说不起，害。

“想什么呢。”身后周一文快速追上她，意气风发，单手搂住她的肩，一点儿也不含糊。

钱兮看见他也没多意外。

他跟以前一样，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一双眼睛格外有神，鼻子也很挺，穿着一件深咖色风衣，脑袋上倒是最近挺流行的泡面头，让人一看就知道——

现在泡面居然也有盗版的。

“我刚看你对着天，对着地，对着宇宙已经想了无数遍人生了么。”

钱兮张张嘴，哼一声：“就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周一文：“你这明显是嫉妒。”

“我嫂子呢？”

这回换到周一文张张嘴，半晌接不上话。

“该不会是不想让我看见吧。”

“哪能啊。”他指指刚到的车，“车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都说学原中学未婚老师都住一块啊。”

钱兮：……

终究是贫穷，让她变成一个很好猜的女孩子。

周一文挑挑眉，嘴一咧，将人往车上腿：“快给我挡挡。”

别人都是许久不见分外想念，他们是许久不见好久没整你分外想念。

公交车上人不算太多，两人找了个偏僻靠后的位置，肩并肩挨在一块儿。

钱兮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本想跟他搭话，结果板上也不知说什么，只能将头扭向窗外。

“小鬼，你嫂子没了。”周一文忽然开口。

她转过头，一脸莫名，犹豫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节哀。”

周一文：“节什么哀。”

“不是没了吗？”

周一文：“人家那是跟我分手了，分手了！你想什么呢！”

钱兮：……

最近一直被奶奶的身体情况牵着魂，听到“没了”，想到的居然是那方面。

“怎么飞的？”她伸开五指，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讪讪的，“什么原因？因为你壕无人性分的还是因为你长得丑分的？”

周一文使劲哼了，脸上全是不屑，反驳道：“杭城一根草，女孩任我挑好么。”

“所以为什么分手了？”

提到这儿，周一文越发生气：“出轨！”

听到这儿，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钱兮越发好笑，颤着身子偏头看向他：“出谁了？”

“准确来说。”周一文捂住脸，唉声叹气，“是出柜。”

钱兮：……

站在他们身旁拉着扶手的人扑哧一声笑出来。

周一文斜眼看他一眼。

“这次，是真节哀。”钱兮拍拍周一文的肩，直摇头，“反正你魅力那么大，不怕的啊。”

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这是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是自己的魅力被别人当成笑话，是自己的尊严被无情践踏——

若是蕾丝，尽早通知啊。

“快说说你的血泪好感史，让我高兴高兴。”

钱兮以前对人都仅限于有好感，这种有好感具体解释大概就是，长得帅的，有好感，温温柔柔的，有好感，幽默风趣的，有好感——

反正只要有一个点让她喜欢，那就统称有好感，至于这个好感最后是一小时还是两小时结束的，这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之前看见过一个帅哥，长得超帅，结果转头就逗狗让狗叫他妈妈。”

“哈哈哈哈哈。”

“有过一次遇到一个很温柔的医生，刚想夸他高风亮节妙手回春，还没开口身后就忽然闪过几十片纸屑，人家把别人的普通感冒当成鼻炎了。”

“哈哈哈哈哈。”

“也遇到过一个牵着狗，迈巴赫上去想追求人家狗来着，结果被人家狗咬了的。”

“哈哈哈哈，没想到迈巴赫也继承了你的优秀传统——”

“那个狗主人后来变成了我男朋友。”

“哈哈哈哈，哈？”

周一文顿住，不太相信，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啧一声：“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有前任了？”

她，看起来那么像是，跟别人好了几天就拜拜的人吗。

“现任，谢谢。”

他眨眨眼，尴尬的说不上话。

公交车里的广播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车辆起步，请注意安全，请给有需要的乘客让个座，前方到站……”

周一文又使劲眨了眨，最终相信，这应该是真的，只能闷闷喔一声：“本来不指望你同病相怜，至少还能共享单身之苦，现在，也就我一个人了。”

“倒也不是。”钱兮轻拍他的肩，“你可以继续找下一个么，我们小区未婚老师还是挺多的。”

周一文：……

这是还记着刚刚说的那个他们小区全是未婚人士呢。

“你男朋友怎么没带你一块儿来医院？”他狐疑，转而小心翼翼凑过来，“怎么，不愿意当爸爸？”

这人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没有。”她瞥眼瞧他，嗤一声：“我看你是不愿意当爸爸吧。”

“你要是有，别说爸爸，妈妈我都可以当。”

她耸耸肩，权当是开玩笑。

放在包里的手机传出嗡嗡嗡震动声。

蒋桥来了电话。

“喂？”

“在哪儿呢？”他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脸上挂着笑，“今天做了好吃的，不过来吃？”

“刚从医院回来。”

“怎么不跟我说？”他顿了顿，有些难过，“怎么都该我陪着你去，不然你自己一个人又要不舒服。”

钱兮垂下头，精神恹恹：“今天奶奶已经不对着我们笑了。”

蒋桥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站起身，抓过挂在门口的衣服，开门：“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快到公交站了，就要到家了。”

“那我下去等你。”

“嗯。”

周一文听着两人来来往往的话，啧一声，清清嗓，开口：“兮兮，到我们家没？”

钱兮：……

她一直祈祷周一文可千万别出声，没想到最后还是出声捣乱。

钱兮：“我……”

“兮兮，我的内裤还在你家吧？”

钱兮：……

蒋桥听着电话里传来的要骚不骚，要man不man的声音，断了自己要说的话，伸手按下电梯键：“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挂掉电话假装生气，还是继续听着那不知道是谁的吴侬软语？”

吴侬软语……

钱兮抬眼看向身边已经石化的某人，笑出声：“你完了，他生气了。”

“那你想想待会儿怎么哄我吧。”蒋桥嘴角一勾，“还敢在外面招野男人了？”

钱兮无语。

“一定要先哄我。”他幽幽道，“不然我会更生气。”

怎么这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