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漏勺饮
作者:异寒寒 | 分类:古言 | 字数:14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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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赵王留下的都是些小物件,最大的也不过是柄玉骨折扇。饶是如此,还是将半人高的箱子,装了满满一箱。而这分量,理所当然地落在了魏谦游身上。
“大多是些首饰罢了,至于这么开心吗?”魏谦游问道,别说面上的表情。整个人被箱子挡着,连看路都成问题。
云韶插了满头的簪子,笑得花枝招展:“毕竟是做土匪的,能得一笔不义之财,自然是开心。知道漪桐有了宝儿之后,最叫我开心的当属这件事。”
“亏你还知道这是不义之财,好歹也做出个不安状来。”魏谦游找了个角度,侧头望去。
却见云韶果真面带戚戚,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目光只落在脚前的一方地上。
魏谦游失笑:“就是采纳了我的提议,也不用这般实诚。韶儿,戏过了……”
云韶哪里是在做戏,这会儿正暗骂自己嘴笨呢。也是自己太过得意忘形,好端端的提漪桐做什么,就算魏谦游不知道,也难免叫自己心虚。
正当云韶想着如何缓解尴尬,忽听身后有人娇声唤“师父”,而后就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朝自己二人这边靠近。
待魏谦游和云韶缓缓回过身来,喜儿笑道:“就说看这背影眼熟,果然是师父。自上回与师父分别,师父再没来过,弟子也不知上哪儿去找,倒是一直不曾谢过师父的妙计呢。”
喜儿身旁同行的,还有几个衣着华贵的妙龄女子,侍从更不必说。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十数个。
魏谦游本想着客套两句将她打发了,却见喜儿目光落在云韶身上,其中多少带了些疑惑。云韶也是眉头微蹙,意图探寻喜儿面纱下的眉眼。
魏谦游忙装作愤然,将手里的箱子顿在地上:“怎么当街大呼小叫,如今嫁了人,便忘了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了?”
喜儿被呵斥得一愣,忙道了句“弟子知错”。此言一出,却是将与喜儿同行的一众人吓了一跳,不可一世的清绾公主,何时向人道过歉?
还道是这就将喜儿的话堵了回去,魏谦游都准备抱起箱子走了。
谁知喜儿反应迟钝,继而问道:“师父,这又是哪里来的师姐,怎么弟子从前没见过?看来师父身边的女弟子不少呢,若不是弟子已经嫁了人,可是要吃醋的。”
说这话时,喜儿面上还带着戏谑般的笑意,得意于将魏谦游和那生的叫人嫉妒的师姐调侃了一通。殊不知这话叫人听了,她这公主也算是做到头了。
好在喜儿声音不大,除了他和云韶以外,该是再无旁人听见。魏谦游狠狠地瞪去一眼,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喜儿不明就里,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哪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云韶心中忖了片刻,便意识到了面前女子的身份。能唤魏谦游师父,她又没见过面的,就只有喜儿和林牧之了。然而通过魏谦游的几次描述来看,林牧之最多有几分文弱气,绝不似这般阴柔。
一念至此,云韶抢先开口,似是嗔怨道:“怎么只唤师父,却不将师娘放在眼里,明明师娘从前对你也是极好的。清绾,你这般着实叫师娘伤心。”
喜儿这才意识到云韶的身份,忙行礼唤了师娘,又嘴角抽搐着问道:“师娘怎么这般浮夸,将自己打扮成了刺猬。”
喜儿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这一句,说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能被清完公主叫一声师娘的,至少也应该是个正常人才对。
见云韶就要发作,魏谦游佯装没憋住笑:“韶儿,这回你可算是相信了?不光是我,大家对你的评价都是这般。”
云韶没显露出任何怒意,甚至都没瞪眼,只是眯眼笑对魏谦游。然而魏谦游却是知道,云韶这副表情才是当真吓人的。
好啊,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方才还说好看来着,这会儿却说像是刺猬。云韶只顾着魏谦游的附和,全然忘了这话是谁说的。
虽是成功将云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魏谦游却未敢放松,紧接着道:“饶是事实如此,清绾你调侃师娘也是不对,还不快给你师娘道歉。”
喜儿如今也算是见惯了这些,看魏谦游的反应,就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师娘不好招惹,忙依言告罪。
云韶敷衍着点了点头,转向魏谦游,笑容更显浓郁。拿弟子做挡箭牌,真有你的。不过你不会以为,叫弟子道了歉,就能让你的罪责连带着一笔勾销吧?
魏谦游额角渗出冷汗,只得装腔作势地询问喜儿近况,希望时间能尽快消磨掉云韶心里的不满。
云韶却是一眼就瞧出了他的意图,走至魏谦游身侧轻声道:“你倒是和弟子有说不完的话,只不知你想拖延多久,又能拖延多久?”
魏谦游打了个寒颤:“清绾,突然想起来,师父和师娘还有事情要办,有什么话下次见了面再说。”又托付了喜儿,派人将箱子抬到赵王所赠的酒楼去,魏谦游认命般地牵了云韶的手。
转身之时,魏谦游忽觉背后被人捅了一下。不着声色地摸去,是喜儿递给他一张字条。
待得魏谦游二人走远后,喜儿心中叹道:虽然这师徒名分是假的,你好歹也帮了我一次。这忠告就算我报答你的,你我之间两清了。
告了一路的罪,魏谦游心里仅存的好话尽数说了出去。心想着今日怕是不能善了,魏谦游咬牙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到了天灵山脚下,云韶却是主动叫他去清风寨旧址,免得林牧之心生疑虑。这倒是叫魏谦游始料未及,不过也乐得如此。
魏谦游没立即动身,只是默默看着云韶上山。云韶走了一段,也是回头望来,两人四目相对皆是微笑。
云韶心中一松,没跟来就好,我将漪桐藏在屋里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被发现。
魏谦游也是面色缓合几分,没回来就好,难得韶儿脾气去的这么快,怪异之余还觉有些瘆人。
临他走时,喜儿才偷偷将字条塞给他,上面定是有不能与外人告知的。魏谦游朝四下观察一周,确定了附近没有耳目,才将那字条呈在手里。
“尽快离开金陵,与赵王断绝一切联系。”上面所述很是简洁,似是告诫又似是命令,让魏谦游摸不着头脑。
喜儿自从代替赵清绾成为公主后,性情转遍确实大了些。但魏谦游相信,喜儿还不至于是个白眼狼。他才替她出了主意,就算得了穆晟的吩咐,喜儿也不会帮着穆晟来威胁他才是。
想到此处,魏谦游只想出两种可能:一是喜儿也不知道字条上的内容,一是此事并非得了穆晟的吩咐。
又忖了半晌,魏谦游更倾向于后者。照此看来,便是穆晟快要有所动作,而且这回是冲着赵王去的。喜儿发觉后来提醒他,叫他得以尽早躲避灾祸。
想通了这一切,魏谦游领了心意,却并未将这告诫放在心上。只道是喜儿对赵王也太没信心了,再不然就是真真惧怕了穆晟。纵是那穆晟摆下了怎样一盘棋,怎么就觉得赵王那么简单就会被算计进去?
回了清风寨旧址,魏谦游只叫人去赵王府上知会一声,叫赵王自己心里明白就是。
敬王府中,一个衣着干练的男子俯首在穆晟面前:“禀世子爷,夫人还是将消息递了出去。只是属下看得清楚,那消息只是夫人只是给了魏谦游,夫人这几日都没与赵王府之人有所交集。”
那男子顿了顿,又道:“依属下看来,夫人还是跟世子爷一条心的,毕竟平日里夫人对世子爷的关切,属下也算是都看在眼里。不想叫自己师父遭难,也是情有可原。”
穆晟抬了抬手,没叫他再说下去,冷笑道:“也只有清绾和昭元这两个天真的,才相信魏谦游真是为了银子,才帮赵王做了那许多。估摸着这消息已经听在赵王耳中了!不过这样,倒是正中了爷的下怀。”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才敢问道:“那世子爷,咱们的筹备,还要不要按原计划进行?”
穆晟不耐地将那人踹了一脚,骂道:“蠢材,连句话都听不懂,爷养你就是为了叫你吃干饭的?”
穆晟扶额,若是他身边多几个一点就透的,何须费这么大的力气。一直筹划的东西,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那人怯怯应诺:“属下明白了,这就吩咐下去。”说罢便恭敬告退。
出到屋外,那人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汗水早已湿透了里衣,粘在身上很是难受。这样一位主子,当真是难伺候得紧,稍有不慎就要吃挂落。
穆晟面露狰狞,自语道:“清绾啊,你与你那师父相处的时日可不短了。爷可不相信,你连自己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只能说你在爷面前答应得好,背地里却上演着一出兄妹情深的戏码。爷是想留你的,谁叫你自己不安分。如此,就只能尘埃落定后,叫你陪赵王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