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漏勺饮
作者:异寒寒 | 分类:古言 | 字数:14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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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吩咐了林牧之,魏谦游却是险些没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萌生出了他不起来就能多和云韶躺上一会儿的想法,渐渐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
天还不亮,就听得院里传来一连串“吼哈”之声,颇有气势。
魏谦游推窗去望,被挤进屋里的寒风吹得清醒了些。只见林牧之穿了一身单薄的练功服,对寒风毫无章法地出拳踢腿,意图起到抵御之效。
魏谦游满意笑道:“五更天还没过,你倒是先起来了。”
林牧之见师父过来,规规矩矩地站正,回道:“弟子昨夜许是过于兴奋,睡了不多时就再睡不着了。再说,做弟子的,哪有叫师父等候的道理。”
魏谦游越发的满意,他活了快二十年,就收了这三个弟子,总算是有个像样的了。只瞧那婉绾二人,有事求他尚还作出一副可人怜爱相,旁的时候恨不能将天捅个窟窿。
林牧之眼看着师父缓缓走至身前,等来的却并非夸奖。见师父举手攻向自己面门,林牧之怔愣当场,惊慌之下紧闭了双眼。
魏谦游叹了一声,心中无奈道:你丫倒是躲啊,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着怎么挺住?来跟我学本事,莫不是为了让自己挨揍时能多撑上一会儿吧?
“师父……”过了半晌,林牧之才怯怯睁眼,声音中带着委屈。师父方才分明是面露赞许的,这回怕是又叫师父失望了。
魏谦游摆手道:“无碍,也是为师忽略了你没有经验,接下来做出最快的反应躲闪,谨记着全神贯注。”
林牧之认真道:“是弟子愚钝,哪里会是师父的疏忽。”
魏谦游闻言一个头两个大,温玉博也是师父说东,作为弟子绝不往西的性子。从前他还羡慕过洪师兄得了这样一个弟子,比他这两个不知强了多少。如今才知道,洪师兄定也是头疼过。
眼下也不与林牧之争论孰是孰非,魏谦游欺身近前,见林牧之全身心投入其中,又道:“接下来师父所说,是咱们玄清派的内功口诀,你要逐字逐句地记住。”
林牧之郑重地点头,魏谦游则是自叹一声高明。如此心分二用,定是要让林牧之在记忆的过程中费力些,却也总比听到一半睡着强得多了。
温婉也没比二人晚多少,看师徒两个操练得认真,没惊动二人就出了寨子。
出乎魏谦游意料的是,林牧之的记性不错。天色微明,已经将他教的一部分记得七七八八。而这考察的代价,则是师徒两个迷迷糊糊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接着你便每日依照练习,待得有了一定的成效,再教你余下的口诀。”
林牧之俯首领命,魏谦游又道:“只是这过程急不得,饶是悟性好的,少说也得有个三五年的苦练。”
不是魏谦游急于当甩手掌柜,当真是当年他跟随师父学艺时,师父的讲解从来都是简单至极。对于教导弟子这方面,魏谦游属实没有什么成功的经验。
林牧之虽悟性不算上乘,好在足够认真,也肯下苦功。魏谦游相信,饶是错过了最佳的年纪,林牧之日后的成就也不会在婉绾二人之下。
“师父、牧之,你们先歇歇,婉儿将师姐带回来了。”温婉人未到声先至,远远地就呼道。
师徒二人被打断,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日头都爬上了头顶。魏谦游还是云淡风轻,林牧之却是已经汗透衣衫。
林牧之好奇地望去,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女子,不过也对,唯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师姐。”
魏谦游鼻间轻嗤一声,有什么可大惊小怪小怪的。苏漪桐虽算得上标志,却哪至于这般惊叹,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反应了一下,魏谦游心中惊愕。难不成是苏漪桐不肯答应,温婉不得已之下,求韶儿来应付?
一念至此,魏谦游艰难地转过头去。见得来人的面容,心中生了将温婉掐死的冲动,这张脸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待得二人走近了些,魏谦游面上的表情从惊慌转为尴尬,很快又恢复了常色。好在林牧之笑对迎面走来的二人,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应。
魏谦游瞪大了眼睛将来人打量着,来人却并未有何多余反应。只微微屈膝,娇声唤了师父。
亏得柳稣面上的棱角柔和,不至于似魏谦游这般,扮了女子装束叫人一眼就认得出。事实上若非柳稣比云韶身量不同,魏谦游还真将来人给认错了。
“小柳,这是你师弟林牧之。”魏谦游坏笑着唤了柳稣最不喜欢的称呼,算是报复他穿成这样吓唬自己。难怪花平生念念不忘呢,怕是哪个不明就里的见了都要把持不住。
柳稣微笑着朝林牧之望去,可算得上媚眼如丝,直将林牧之看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冷风一吹便掉了满地。
林牧之避开目光,张口叫师姐。心里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就算是明知道没有可能,师姐在我心里的地位也是无人可比的,一定要坚定。
“牧之,你先去换身衣裳来,留神受了寒。婉儿你也去收拾间屋子出来,知道你们许久不见有不少话说,却也不急在这一时。”
打发走了二人,魏谦游下意识地搭话:“大舅哥这会儿不该是身在扬州,怎么会被婉儿请了来?”
柳稣淡淡应道:“昨儿个就回来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韶儿说的不错。一味的躲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我就……”
“你接纳花兄了?”魏谦游等不及柳稣说完,就着急接道,这可是他近日听过最劲爆的消息了。
柳稣翻了个白眼:“我可没他这样的癖好,只是颜兄刚好要送一批货物去扬州,我便将他打包参杂在了其中。说到做生意的脑筋,花兄较我还是强些的,换他去扬州也好。”
魏谦游嘴角抽了抽,好一手投桃报李,然而这李子酸得倒牙,花平生未免消受不了。
柳稣见他这般反应,学着颜攸礼的语气道:“不必忧心,那花生贪饮了两杯,还道是谁与他嬉闹呢。被装进了箱子也是消停,此去又是走水路,他醒酒之前也该到了。”
魏谦游摊了摊手,你觉得好就是好,我才无所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柳稣忽而换了话题:“对了,来之前韶儿特意嘱咐过,说是丢了一块游鱼样式的玉佩,叫我问你瞧见了没有。”
柳稣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将魏谦游惊出了一身冷汗。虽说不是他下的手,但若是没有他将云韶支开,魏梦槐也不会轻易得手。
魏谦游深谙云韶的脾性,自是知道此事泄露了出去,云韶才不会管他是主犯还是帮凶。魏梦槐不在,自然所有的罪责都要落在他头上。
“游鱼模样的玉佩,倒是个新奇样式,我却从不曾见过。韶儿若是喜欢,改日我找工匠另刻一个。”魏谦游心虚道。
当初为了叫云韶将那玉佩忘了,着实忙乱了一段时间,几乎淘遍了城中样式还算新奇的。怎知云韶这会儿才注意到玉佩丢了,叫他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柳稣微微颔首:“倒也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大事,只与你知会一声。若是要找玉匠,九翠阁就有几个好的,倒省去了你东奔西跑的麻烦。”
匆匆拜别了柳稣,魏谦游直接去了城中。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只希望九翠阁的手艺当真如柳稣所说,能够以假乱真才好。
云韶虽说是在寨中闲闷,魏谦游却是心知肚明的。除了寨子里的大小事务以外,云韶几乎是用哄骗的,叫师父教给师娘的那套功夫后继有人。上次他回去时,就觉云韶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谦游,这么急色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好在魏谦游反应不慢,及时止步才没和说话之人撞在一起。抬头一望,魏谦游拱手招呼道:“信步一走就遇见晋王殿下,真是巧。我这会儿正要去九翠阁,打枚玉佩。”
晋王微然道:“刚从敬王府出来,正愁没事可做,不若同去?”
魏谦游欣然欢迎,花平生为了逼问柳稣的下落,竟报复般地在城中宣扬,当年的魏半仙回了金陵。导致他一进城就要被人围观,更甚者有人当街就来请教。与晋王一道,总不会被不相干的人缠上了。
晋王侧目轻声道:“喜儿近日心思活络了不少,是你出的主意吧?”
魏谦游也不否认,讪讪道:“比起将她从敬王府带走,这法子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只是委屈晋王殿下了。”
晋王颇有无奈之意:“这点本王倒是理解,只是你也劝她一劝。宫中的皇子何其多,怎么就偏偏盯着本王不放了。你该是知道,本王如今不想参与一些事情,敬王府和赵王府的关系又显尴尬,本王夹杂其中实在难做。”
魏谦游了然点头,如今喜儿的日子该是恣意了许多,却是忘了这一茬。说来又是他拆东墙补西墙惹的麻烦,知会一声也不是麻烦,当即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