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卡恩的话，卡莎看了一眼抱着玩具熊熟睡的安妮。

“还是等她醒来再问吧。”

今夜的酒馆格外平静，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等卡莎睡醒时，卡恩面前的大号酒杯已经空了。他怕吵醒她，就没续杯，一直坐在椅子给她靠了一整晚。

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好心情的卡莎起来活动略微麻木的四肢，帮卡恩按了一下被她枕了一整晚的肩头。

然后她看着安妮壶里还没有喝完的奶，就拿去找酒馆老板加热，等牛奶加热完了，安妮也刚好醒来。

刚睡醒的安妮脑袋还迷迷糊糊的，看见面前有现成的热牛奶拿起来就喝了，也没有说声谢谢，小口小口的喝着。

“安妮，新的一天到来了，你自己有什么计划吗？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卡莎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先旁敲侧击了一下，如果安妮有自己要去的地方，那这件事就算了。

只见安妮摇了摇头：“我和提伯斯一直都在森林里游荡，有时候会遇到好心的叔叔阿姨收留，但是很快就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或被赶走。”

说完她就继续喝奶去了，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各种原因，啧啧……”卡恩发出意味深长的咂舌声，可见安妮是个麻烦精，那些从帝都来到边陲的殖民者，都唯恐避之不及。

“那我们要去弗雷尔卓德，你要跟着去吗？”卡莎又问。

“好啊。”安妮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得很干脆。

“你真的懂我们在说什么吗？”卡恩问。一个十岁的小孩，真的能理解自己所做的选择吗？

安妮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强调什么：“要是遇到那些蛮子，我会让提伯斯帮你们打跑他们的！”

卡恩这边没什么好说的了，对卡莎提醒道：“先回掘沃堡给安妮买点衣服吧。”

离开酒馆，安妮跟着两人进城，高高兴兴的选了一身蓝白色的棉袄，换下了单薄的套裙，耳朵藏进了毡帽的毛球里面。她戴上了不分指的手套，又把小圆头皮鞋换上了厚厚的雪地靴，可爱不减反增。只是为了在雪地里保持隐蔽性，冬装没有她最喜欢的红色，不然她肯定要选一身红。

而这些，都是安妮用自己的钱买的，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实现了“经济独立”，在这种问题上，她坚持不接受别人的恩惠，甚至还想给卡恩路费。

再次离开掘沃堡，三人顺着铁刺山脉的北坡一路往下，就离开了诺克萨斯的边界，进入了弗雷尔卓德的地界。

从下山开始，地面上的积雪就开始变多。等他们来到这条山路的时候，雪地已经齐腰深了。

这条十五里长的下坡路，是帝国将军德莱厄斯在达克威尔时期修建的。现在的德莱厄斯已经受邀加入崔法利三人议会，晋升为诺克萨斯之手，帝国武力的化身。

山路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这是一个很容易被埋伏的地形，卡恩的眼睛盯着天边，警惕着悬崖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可疑身影。

“不会有人刚好在埋伏我们吧，我们只是三人出行，又不是有计划的大规模行军，哪有那么碰巧的事情。”卡莎看卡恩的注意力一直不在她身上，忍不住说了一下，让他别想太多。

这一天天操心这操心那，不累么？以他们的本事，就算来了一整支军队也不怕，干嘛那么谨慎。

“说不准，万一运气不好呢。”酷寒的天气难得让卡恩围上了围巾，还特意挡住了嘴巴，所以说起话来声音闷闷的。

弗雷尔卓德并不算一个国家，众多部落在这片环境恶劣、残酷无情的土地谋求生存。因为本土的资源稀缺和意识形态的固化，所以其中某些部落就会肆无忌惮的劫掠接壤的邻邦，认为只有强者才配享用一切。

因此，在边境地带，是很容易撞见这些野蛮的劫掠者的。当初德莱厄斯修筑这条山路，也是为了抵御这些进犯的野蛮人。

“比起这个，你还不如关心一下我们的坐骑。它们在发抖，你没有感觉到吗？”

正如卡莎所说的，他们身下的马匹并不是北方原生的高大马种，来带弗雷尔卓德后并不适应这种环境。它们又不能像人类一样穿着厚厚的衣物，在寒冷的气候下瑟瑟发抖，呼吸沉重，鬃毛抖成了筛子。

“它们的腿都快冻断了。”安妮笑着说：“如果它们没长脚，就没人可以逼它们走路了。”

“你又不能下地走，这积雪的高度能把你埋住，除非你想在雪地里游泳。”安妮的笑点让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卡恩不得不跟安妮开起玩笑。

“我不会游泳。”安妮认真的回答。

“那就等我们找到新的代步工具，到那时候我就把马放了。”

话音刚落，上方传来了轰隆的声响。因为被卡莎分心，卡恩未能第一时间发现周围的异状。

他们头顶两侧的悬崖上抖开了两张白色的巨毯，几乎一瞬间就填满了山道。

一团团巨大而又敦实的雪块倾泻而下，砸在两匹马的周围中间，将他们团团围住，最后一口吞没。

卡恩原以为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弗雷尔卓德的野蛮人，但没想到，这里的环境对不熟悉情况的外来者同样危险至极。他缩起了身子，可感觉仍然像是被冲锋的龙蜥直接撞翻。先是轰鸣的恐怖，可怕的失重感——然后是黑暗，和凛冬一起压下来。

安妮的存在让卡恩犹豫了一下，没有来得及覆盖肤甲，但雪崩并没有压倒卡恩。他从雪地里爬了出来，抖去了身上的积雪，然后茫然的四处张望。

到处看不见卡莎的身影，她肯定也被埋在了雪地里。卡恩心中一凛，开始在周围的雪地里挖人。

凭借着虚空肤甲彼此间的感应，卡恩在雪地里挖出了卡莎。他发现她时，她正紧紧抱着安妮，没有让她受一点儿伤。但是他们骑着的两匹马，却已经冻成冰坨了。

“冰原教给我们的第一课，永远不要让自己处在雪崩的威胁下。”看着马匹的冻尸，卡恩不禁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