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在集市时，悕雪本来还打算买一些贴身的衣物，秦叔阻止她时，便提到了此事。

离开乌兰前，慕容倾就说过，到了乌兰，秦叔会将她送到另一个，在黛国做布匹、丝绸生意的女当家那里，既然是布庄，那衣服之类的东西，都可以到了那里再添置。

出发前，悕雪就知道，她和秦叔还有商队的同伴们，会有分别的那日，即便，她曾经历过生离死别，此刻，却还是不免伤感。

一是大家都在用真心，对待自己，二来就像今日，悕雪一开始，一个人站在首饰店外，等秦叔的时候，她便有深刻的体会。

在乌拉，有慕容倾陪着她，在路途中，有秦叔的照顾，在沙陵城，也秦叔也一直站在悕雪身旁，她始终没有独自一人，面对过这个陌生的世界。

现在，对悕雪而言，黛国就是这个陌生的世界，来去的人潮，热情的吆喝，都与她无关，而且，她还即将离开自己的引路人。

悕雪也向秦叔，打探了一下那个女当家，但秦叔只是用了很笼统的词语，说她美丽，热情，健谈，最后还说，她去了就会知道。

既然秦叔都这么说了，悕雪也只能跟着笑笑，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至于离开的时间，会在源澄提走那批货品之后。

而源澄提货的日子，就是后天。

这时，所有的碗筷都已经搬到了水池边，悕雪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在此之前，她也没忘记宽慰自己——今天，其实也发生了好事，就比如膏沐失而复得。

悕雪手上洗着碗，脑中还在天马行空，刚才说到源澄，悕雪的心里是五味杂陈的，其实，自己在黛国又何尝，没有熟悉的人，只是，在熟悉的面孔之下，却是个陌生的灵魂。

“陶姑娘……“忽然，一个声音在悕雪耳边响起。

悕雪闻声抬头，看见脑海中的那张面孔，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怔愣了好一阵，直到食碗落入水中，凉水溅起，她才幡然醒悟。

“源……澄……“悕雪的声音有些颤抖。

源澄不想惊扰到旁人，才特意等到了晚上，本来，他是想在陶悕雪房间里守株待兔，但透过窗户，发现她又一人在后院里洗碗。

想起之前，陶悕雪斥责自己不知礼数，便觉得，后院应该更好的选择，而且上次，他看着陶悕雪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有她一人，自己长话短说，应该也不会被人发现。

见陶悕雪回过神来，源澄慢慢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在开口之前，还先行了礼。

见源澄正向自己走进，悕雪“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万分。

“你……你找我吗？“悕雪不安地吞了口唾沫。

“对，我私下来找陶姑娘，是事想同你商议。“源澄不紧不慢地答道。

源澄面色平静，与悕雪慌张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悕雪看着他，不禁觉得着人冷静起来，竟和司马澄不相上下。

“那，你就站在那里说，不要在向前了……“悕雪说着，自己却后退了几步。

刚才，悕雪又忍不住，拿源澄和司马澄比较了，她主动拉开距离，只是想让自己保持理智，看得更全面一些。

然而，源澄见状，不禁眉头微蹙，陶悕雪的惊讶他能理解，但这后退的举对，却让人有些担心。

源澄能如此胸怀坦荡，是因为他已经想清楚，从今往回，在自己眼中她就只是陶悕雪，自己要做的所有事，也只是为了陶悕雪，与“公子“无关。

“那陶姑娘，会说胡语吗？“源澄用胡语问道。

“会……“悕雪的回答，仍旧用的是汉话。

“陶姑娘来黛国，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源澄顿了顿，继续用胡语问道。

听到这里，悕雪下意识地想起房间里的那叠讲稿，因为对未来充满不安，下楼前，她还翻看过一次，想着要是自己，和那女当家相处不来，是不是可以自谋生路。

“源大人想说什么？“悕雪警惕地看着他。

“皇世子喜欢中原文化，才回托我来沙陵城，采买中原的奇珍异宝，但在下汉学不精，知道物件，却不懂文章，而陶姑娘是个读书人，且能言善道，不知有没有兴趣，到都城去讲学？“源澄看出了陶悕雪的戒备，便换回了汉话。

源澄一字一句，听得悕雪难以置信，就好像知道她想要什么似的，每一句动正中自己的喜好。

悕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后院安静了好一阵，源澄也没说什么，只是耐心地等着她。

“不必了！“许久，悕雪终于开了口。

悕雪说完，便立刻转过头，不再去看源澄，她只怕自己再看着，就会忍不住道出心声。

这个天大的好机会，悕雪觉得即便是做梦，她都不一定能想到，如此一来，她便不用寄人篱下，也不用担心那个尚未见面的“女当家“，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不定，还能经常见到源澄这张熟悉的面庞……

真的，只是差一点，悕雪差一点就要同意了，但就在最后一刻，她冷静了下来。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应该来之不易，源澄又凭什么，将这样的好事留给自己，就凭所谓的一面之缘吗？

悕雪不相信，而且，这事情实在太巧了，就像源澄知道，自己手上有讲稿一样，不然他为何就偏偏邀请她去讲学，而不是献舞或者献琴呢？

“你为什么说我是个读书人？“悕雪冷冷地问道。

悕雪面色凝重，意味深长地盯着源澄看，而后主动迈开步子，向朝他走近，正想好好地盘问他一番时，源澄却突然话锋一转。

“若陶姑娘不是，那就是在下看走了眼，还请姑娘海涵……“源澄向悕雪低头颔首，语气里带着淡淡地歉意。

就……这样放弃了？悕雪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目光也渐渐柔和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

“今晚，在下贸然打扰，有失礼之过，所以，还为陶姑娘准备了一份礼物，也算是弥补之前的过失。“源澄说完，便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布包，双手奉到悕雪面前。

源澄的话跳得太快，从邀请，到致歉，到送礼？毫无章法可言，悕雪都要被弄糊涂了。

“还请陶姑娘笑纳……“这次，源澄倒是催促起来。

刚才，悕雪她着急起身，此刻，手上还带着洗碗的皂角水，她努努嘴，就匆匆洗了手，擦干后，才有些不情愿地接下了布包。

受到礼物，都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但打开布包后，悕雪却根本高兴不起来，那里面居然是一支玉簪！

“源澄！你在跟踪我吗？！“悕雪瞪大了眼睛，怒视着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