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动之后，原本拥挤的路上竟然也开始畅通起来，七点十分，车就稳稳的停在了餐厅门口。

将手中的钥匙交给泊车的服务生，凌予峥牵着沈惟卿的手迈进了餐厅。

从进门开始，就有清雅的音乐声传来，餐厅正中间的小舞台上，摆放着各种乐器，一位身穿黑色礼服裙的女孩子，正陶醉的拉着小提琴。

那姑娘的年纪跟沈惟卿差不多大，也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面孔。

餐厅里面的人并不多，大厅里空荡荡的，江之涵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坐在离舞台恰到好的位置，既能享受音乐，又不会太吵，静静地品尝着手中的红酒。

江之涵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手术室和实验室里，偶尔闲下来，就会找一个这种风格的餐厅，享受美食和音乐。

用她的话来说，医生早就已经见惯了生死，工作中的烦恼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时间，她只想取悦自己。

只不过，这样的江之涵，却给沈惟卿一种落寞的感觉。

也许，和她曾经跟沈惟卿讲过的那个故事里的人有关，不过既然她不说，沈惟卿也不会傻到去问。

那天在车上听到的故事，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妈。”

“伯母。”

凌予峥牵着沈惟卿走到江之涵的面前坐下，两人齐齐的出声打招呼，沈惟卿这才发现江之涵看着舞台上拉小提琴的姑娘有些失神。

凌予峥肯定也注意到了，不过他没有点破，沈惟卿也更加不会去问。

“嗯······”

江之涵回过神，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眨眼之间，眸底的悲伤和一抹晶莹，被她完美的掩饰了过去，顷刻间消散无踪。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没淋着吧？”

趁着凌予峥点菜的功夫，江之涵笑着跟沈惟卿寒暄着。

由于气温变凉，餐厅里的灯光也换成了暖色调，打在江之涵的脸上，面容显得柔和了很多。

“没淋着的，伯母。”

沈惟卿笑着回应，在这寒冷的冬日，心里划过一抹暖流。

听她说完，江之涵轻轻的点了点头，又举起手中的酒杯轻抿了一口，目光继续回到了舞台上，沈惟卿这才发现，她杯中的酒已经快要见底了，而在她酒杯的旁边，放着一个已经空了一半的红酒瓶。

沈惟卿一愣，然后眨了眨眼睛，瞅了一眼正在认真点菜的凌予峥，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江之涵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虽然平时一起吃饭的时候，聊开心了，她也会和凌予峥喝上一点儿，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而这样的她，不免让沈惟卿有些担心。

正想着，凌予峥也点好了菜，目光落在沈惟卿的脸上，再看看端着酒杯的江之涵，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手上不动声色的拉过沈惟卿的手，包裹在掌心捏了捏。

沈惟卿扭过头去看他，只见凌予峥定定的盯着江之涵，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上去，竟然也有一抹忧愁的感觉。

沈惟卿知道母子俩有心事儿，所以这一顿晚餐，她乖乖的选择了闭嘴，安静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而桌上的另外两个人，也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各自安静的用餐。

吃完饭之后，三个人一齐走出了餐厅，雨已经小了很多了。

一阵冷风夹杂着丝丝细雨吹过，沈惟卿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再一次感激的看了眼身旁的凌予峥。

今天要不是他，自己淋雨不用说，说不定还会冻感冒。

而凌予峥正扶着江之涵，眉头微皱，她今天晚上喝了挺多的，所以现在走路都有些不稳，更别说开车了。m

凌予峥今天倒是没有喝酒，于是两个人决定先把江之涵送回去。

在车上睡了一觉，回到家之后，江之涵的酒已经醒了七八分了，看着沈惟卿又是倒水又是拿毛巾的，欣慰的笑了笑。

不过凌予峥却始终皱着眉头看她，一句话也没说。

“阿峥，你在这里陪伯母一会儿吧，我去厨房煮碗醒酒汤，不然伯母明天早上起床得头疼了。”

沈惟卿接过江之涵的毛巾，拉了拉凌予峥的手，体贴的笑了笑。

凌予峥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注视了沈惟卿一会儿，才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惟卿见状，对着江之涵点了点头，便走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母子两相互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凌予峥看着房门口的方向，凝视良久。

她总是这么懂事，这么会察言观色，只要认定了的人，就会永远为别人着想，也正是因为这样，在面对这样纯善的她，凌予峥才会无措。

几分钟之后，还是江之涵叹了口气，缓缓地开了口。

“卿卿她，还不知道吧？”

“嗯。”

凌予峥淡淡的回应，语气里有些无奈，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跟沈惟卿说。

如果说了，尽管她心里万般不舍，也还是会支持他去做，可是凌予峥却并不舍得她受委屈。

有时候，他宁愿她可以不要那么懂事，多为自己考虑一点，自私一点。

*

厨房里，沈惟卿正对着空荡荡的储物柜发呆。

江之涵的冰箱里，除了咖啡和水，就是一些全麦的面包，根本就没有煮醒酒汤的材料。

望了望楼上紧闭的房间门，想着他们母子俩的谈话应该没有这么快结束，于是她穿上羽绒外套，缩了缩脖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才过来的时候，她记得不远处的路口是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的。

在便利店里逛了一会儿，沈惟卿手里提溜着袋子走了出来，刚一出门，怀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杜天雪打过来的。

“怎么想着找我了呀，这个时间不应该是跟思恒的电话粥时间吗？”

沈惟卿接起电话，一边慢慢的往回走，一边跟杜天雪开玩笑道。

“卿卿。”

可令沈惟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杜天雪的声音没有往日的娇羞，甚至还有一些疲惫和沙哑。

“······天雪？你怎么了？”

沈惟卿脚步一顿，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与沉稳，有些着急的问道。

天雪这个小姑娘一向是喜怒形于色，很少会有这样压抑的语气，沈惟卿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卿卿，我要结婚了，就在这个月底。”

没有哭闹，也没有慌乱，就好像是像告知沈惟卿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绝望，沈惟卿的心里晃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以天雪这个丫头的性格，不哭不闹，事态反而更加严重。

“······跟谁？”

沈惟卿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依稀记得那个人好像姓秦还是什么来着。

“秦寒生，我们家的公司，出了很大的问题，如果我再任性下去，恐怕······爸爸妈妈都在尽自己的努力，我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不可以袖手旁观。”

杜天雪说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听筒那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沈惟卿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安慰，却终究说不出什么话，然后电话两端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那···那思恒知道吗？”

良久，沈惟卿才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起陆思恒，杜天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啜泣声越来越大，泪水滚滚而下，带着凄楚和绝望。

电话里，杜天雪的声音凄凉：“他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恐怕目前也无法改变什么，现在的a市，已经变天了，凌老爷子出事儿以后，容家只手遮天，只要不跟他一起做那种生意，就会受到打压，爸爸妈妈就是不想要跟他们同流合污，才会被逼成这样，思恒他本身在陆家就不受宠······”

昏黄的路灯下，沈惟卿心里猛地一跳：“凌老爷子，出事儿了？”

杜天雪愣了愣，这才突然想起来沈惟卿和凌予峥的关系，便将近期a市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沈惟卿。

“对呀，凌予峥消失了几个月，这段时间，凌老爷子每天都去公司坐镇，那么大把年纪，还得跟容家那些人在商场上勾心斗角，可能也是累着了吧，两天之前，媒体曝出了一些八卦，据说凌老爷子看到之后，直接在办公室里昏了过去，抢救了一天一夜，才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一直躺着，没有醒过来。”

沈惟卿一声不吭的听着，一直到杜天雪挂掉电话，她还是愣愣的站在那里，呆呆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记得江之涵说过，凌老爷子一直在跟政府合作，打压以天雄帮为首的恶势力。

那他这一次出事儿，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呢？

凌予峥这一次在美国呆着么长时间，她也觉得蹊跷，但是每一次开口问，总会被他搪塞过去。

沈念慈出事的时候，她也怨过凌老爷子，甚至恶毒的想，要是躺在病房里的，是这个坏老头就好了，可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却觉得无比的错愕。

想到这儿，聪明如沈惟卿，也猜到了今晚母子俩的异常从何而来。

凌老爷子出事，凌予峥势必要回国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而他一直迟迟不告诉自己，是怕···怕自己接受不了？

【作者题外话】：失踪人口回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