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说的话不掺水分，顾小宝连连点头。去了农业司，一回生二回熟，自己个带着东西就去了试验田做记录。做完了，也不慌走，和种地的老农说话。

“大爷您好，我是顾小宝，您叫我小宝就行。”年轻小伙子，笑脸迎人，况手上还拿着稀罕物。

“看大爷您带着小酒葫芦？尝尝这个，没那么烈，劲柔和不说，喝了身体舒坦。”

“好小子，哪来的？我是年轻时候习惯不好，打两文烧刀子，地里干活有劲，现在吧，干活时不时爱喝两口。”

“家里头酿的，不费什么钱，我姐姐说叫什么猴儿酒，我爹就爱吃饭的时候喝上二两。”

“尝尝？”

“尝尝!您喝，我给您干活。”

拿起小锄头之前，顾小宝还从包子拿了一包卤肉，本来预备自己中午吃的，一股脑给了老大爷。

“大爷您贵姓？”

大爷咬了一口卤肉，细细的嚼，摆摆手道：“小宝哥儿就叫我田大爷吧。怎么？家里过不下去了？看你这又是酒又是肉的，不像啊。”

“那倒是没有，就是因为之前看了一本书，里面讲了许多种地的事，我想学一学，看看是不是真的行。”

“会识字就是好，能看书，那书上难道还讲了如何种地不成？”

“讲了呀，还有花的种法，果树的嫁接之法，书上都有说。”

“那棵苗下面，还有草，用手拔，别把苗祸害了。”田大爷掀起衣服扇了扇，“那你这学种地也不是时候，不管什么东西，总是春天才好种，这会儿，天都热了。”

“不慌，我啊，先跟您学学，以前家里也没怎么干活，连韭菜和稻苗都认不清。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样子叫长的好，一点不通就说自己要种新玩意，那都是假话。”

“好小子，有事只管来问你田大爷。你说的没错，种地，就是一句话，踏踏实实的做。农业司把我请过来，说是我种地种的好。我种的好，是因为我喜欢伺候地，别个懒在家里睡觉我就下地拔草。想方设法给地追肥，那能长的不好吗？”

“还是您老有见识。我姐也说了，种地跟带孩子一样的。你伺候的精心些，多花些心思自然长的就比别个好。没有捷径可以走。就算我想试试书里的种法，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看出成效的。”

“正是这个理。小宝哥儿，你家这酒怎么卖的？小老儿生平没什么爱好，就稀罕种地和喝酒。你这酒好，喝了不烧胃，但是入口还很清爽。”

顾小宝看了看田大爷脚上的泥说道：“家里酒不卖的，就是我姐姐自己酿给家里人喝，您要爱，我给您天天带。”

“哈哈哈哈，别看你大爷我一身的泥，农业司每个月还给银钱我呢。儿孙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我就孤家寡人一个在农业司里头种地。放心，大爷有钱。”

“大爷您有钱也得留着养老啊，都拿去喝酒可怎么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一个读书的娃娃怎么还没有我一只脚进棺材的想的通透。年纪轻轻，想少点。”

“田大爷，我没别的意思，我这后面不是得经常找您求教么，还不兴做弟子的给您孝敬孝敬？”

顾小宝对攀关系已经不脸红了，他姐说了，你有用到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会有用到你的时候。别起坏心眼，尊重别人，用心对待你们的关系，收获的肯定比现在的多。

田大爷听他这么一说，笑的脸上褶子都多了起来。

“当不得当不得，秀才老爷折煞老头儿了。”

“那有什么，先不说我没有中秀才，您在种地里面辈分该算祖师爷了。要不您能被请过来吗？”

顾小宝的性子其实应该的，虽说家里娇惯，但是家中从事小本生意，见的也多。说话一套套的，变着方称赞老爷子。田老爷子在农业司种了这么多年地，头一回正正经经的有文化人尊敬他，心里熨帖的很。

“书上写的恐有大学问，但是要说起来，怎么种和书上肯定说的不一样的。总有变化。你好比春天下秧苗，雨水多寡，天暖的早晚肯定差别挺大。不光照书上来，也得凭经验。”

“田大爷您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呐。我就是这么想的，纸上谈兵书上得来终觉浅。”

头一回下地，顾小宝也没叫自己累着，跟着田大爷说话做事，中午了，洗洗手去食堂吃饭。

才坐定，外面有人喊，“顾小宝，有顾小宝这人吗？”

循声出去，只见顾老太太站在门口，边上跟着驴车。忙上前拉着顾老太太：“奶，您咋来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就是念着你呢，想着你吃不好还要去地里干活，还要学习，奶奶心疼。上午带着你阿福姑姑和你妹妹做了一缸肉酱，都给你装好了。分给同僚们，反正能放，多和人家打好关系。”

“奶，不至于，不用了吧，还是带回去行不。”顾小宝有些抗拒，觉得第二天就这么大动作，不合适，别个会不会以为他拍马屁讨好啊。

“瞎说，奶奶都带来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顾老太太先头和门房已经聊过天了，连人家老家是哪里都打听清楚了。挥手朝门房喊道：“小哥，帮把手呗！这许多肉酱，我们家小宝也搬不动。”

驴车上面垫着稻草，稻草上面是装豆腐的木框子，里面摆满了密封好的竹筒。

“青色的是肉酱，上面烧了黑烟的是辣酱，仔细点别洒了。”顾小宝端着两屉子竹筒，回头看了看老太太：“奶奶你快回去吧。我吃饭去啦。”

“好好好，奶奶这就走。”

正在食堂吃饭的早就得了信，年纪小的眼巴巴看着。顾小宝这下蒙了，现在分了？万一不够呢？

金城扒开人群道：“让让，这就是昨儿的酱？”

顾小宝点点头。

“放一屉子在这，剩下的留着慢慢吃。好歹，做青菜的时候舀一点进去煮一煮沾点肉味。”

金城说完，大家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