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作坊里给了十天假，黑妮闲不住，家里里外弄的干净，一早去了桃源饭堂。

找了麦青娘，就是刘翠花。

“婶子，你是做饭堂，不是做善堂。这牛......牛大娘毕竟上了年纪，你管着吃住的能管几年，到以后动弹不了了，你咋管？我们过些日子就得出门，家里大爷没人伺候，这不寻思着牛大娘在您这么，把她请回我们家帮忙去。也不做什么，就是三餐饭食，给洗个衣服。”

“这，知道黑妮你是好意，可我还是得问问人家的意思。”

“那是自然。”

饭堂里的岗位也是有数的，几个做事的妇人都盯着呢，牛大娘做事再勤勉，在她们眼里那也是外来者，真算不上如何友善，颇有些看戏的心态。世人对于好事、善事的传播速度永远没有坏事、恶事传播的快。

刘翠花也很为难，要不也不会早前就去找黄轩娘说过。黑妮能想到的事她自然早就想到了。

找来牛大娘，黑妮只说这个：“您怕是不知道，我们家就一个山大爷，年纪也大了。虽说砍柴挑水打猎都做得，可饭食上压根不尽心，自己都是随便对付过。我们做小辈的，哪里看的下去。况且，没两年我肯定得生孩子了，山大爷肯定带不了孩子。我也会像翠花婶子一样出来做事的，到时候家里娃儿您帮我带，以后孩子大了给您养老送终，等您百年叫他给您立个牌，三时四节的去给您点个香烧个纸。”

论理，黑妮当着活人面跟人商量人死之后的事，确实不大好。

但是牛大娘这么大年纪，遭遇这么多事没有寻死，恐怕最大的原因是怕自家孤魂无处去。

夫家根本不管，娘家根本不念，死了死了，一张草席无所谓。可她也怕啊，那么多年一个人独居的日子，她知道孤魂野鬼的滋味。若是死了，有人烧个纸，受点香火，好歹做鬼不受欺负，下辈子不受苦。

牛大娘看了看刘翠花，低声道：“能不能许我一副寿材？”

黑妮也放低了声音：“您要什么木头的？楠木估计不行，樟木可不可以？那个虫子不咬，打了叫人放老房子里？”

“中。”

黑妮就这样把牛大娘领回去了。

带牛大娘熟悉熟悉环境，把她安排在了西厢，现成的使的用的东西，比柴房那肯定强多了。当着牛大娘的面，黑妮叫山娃子带人去山上拉树去，也不藏着掖着。

“选年岁长一点的木材，那个做的厚实。”

如今村里安保队的山娃子都熟悉，叫上几个没排班的，一块去了就得。黑妮就是这个性子，事情不爱拖着，就爱马上做好。

山大爷看着牛大娘有点尴尬，咳嗽两声说他带着小伙子们去。

“我跟着看看去。顺便多拉几根，做个娃儿睡的床什么的，以后都用的上。”

“行，我一会多做几个菜，叫他们来家里吃饭。”

黑妮带牛大娘认认自家的菜地，俩人一边择菜一边聊天。

“大娘，你以前咋过的？”

“做事呗？”

“啊？”

“早上一睁眼，他们家一家子的饭菜，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就去带孩子了。收拾好碗筷，就去喂鸡喂猪，忙完又做饭。做完洗衣服，有时候也去田里做事。”

“那......那你咋不跑呢？”

“跑到哪里去呢？能跑到哪里去呢？好歹给我吃给我住，我就干活吧。”

“您别怕，以后这就是您的家。”

黑妮把菜拿去塘边清洗，牛大娘避着人抹了把眼泪。有家好啊。

本来想着去厨房先把火烧上的，想了想，牛大娘还是选择在菜地拔草。乡里厨房对于主妇来说是重要的地方，吃食在里面呢。

等黑妮回来，菜地其中一垄地和其他地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根杂草也没有。

“哎哟，您快别干了，就是种点菜，有点草没啥，伤腰的很。”

“闲不住。晚上做点什么吃呢。”

“您跟我来。”

黑妮先是带她去了库房，炫耀似的介绍了家里的库存。

“大娘，您别怕，家里什么吃的都有。”

牛大娘露出了第一个笑容，面前黑壮的少女今天说了两次叫她别怕了。

“等我们出门了，钥匙就该给到您了，家里吃饭每天最少得有荤腥。山大爷以前在山里吃惯了的，爱吃肉。”

边絮叨着，黑妮边拎了一串肉下来。没拿梯子，脚踩着窗沿半爬在墙上够的。

牛大娘等她下来了忙说道：“你和山娃子才成亲吧？”

“是呢。才几天。”

“那以后可别这样拿东西了，那门后面有梯子，多走几步的事。”

“嗨，没事，我身体好。”

“再身体好，万一怀上了，一开始肯定不确定的。没注意，扯了哪里摔了哪里，可不得了。”

见黑妮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她，牛大娘接着道：“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伺候过她们家几代人怀孕生子呢。你们年轻，更是不知道，好比方你月事不准，那你月事这个月没来是不是正常的？没放心上？兴许那不是不准，是已经怀了。”

“我，我月事确实有点不准。”

“生了娃儿就好了。”

“大娘您懂的真多，要没您可怎么好。”

一句话叫牛大娘安了心。她啊，人虽老了，还是有用的。

“大娘你可得保重身体啊，家里每个长辈，这怀孕生孩子养孩子，两眼一抹黑啊。”

说的是没婆婆呢。

“可得把身子顾好了。”

牛大娘想露一手，黑妮放心的把灶台让了出来。她自己做菜还行，主要是舍得放料，口味重的人喜欢。牛大娘做菜就不一样了。

菜梗子掰下来炒肉，菜叶子水里蹿一下搁点酱油蒜泥，就连炸花生米都往里滴了一滴酒撒了点梅花盐。

拉树是个辛苦活，黑妮说了，不需要紧着，肉多切点，菜园子里有。牛大娘也就放开了手脚去做。

等人回来了，牛大娘提了水，招呼小伙子们洗洗手。山娃子已经偷偷跟他们打了招呼，叫对大娘客气点。

几人都热情的表示感谢，山娃子帮着把桶给拎到厨房，帮着端菜。

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