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承载了一段过往。

点点滴滴的回忆，拼凑了起来，于是真相也得已浮出水面。

对于外人，苏铭从来不去提及，即便是他自身，也刻在逃避过去。

但今天小妹回来了。

“你丢了之后，咱妈一个人找了好几天，快疯了，只能先回来，咱爸和她吵了一架，然后又一起出去找你，后来爷爷、奶奶也去找过你。”

“那会交通不便，联系也不便，连续找了一个多月，一点消息也没有，最后只有放弃。”

“我现在都记得，好多人说你那么小，要么被收养了，要么已经死了，让咱爸妈想开一点，可以再生一个，不能为了小的不顾大的。”

苏铭哽咽。

顿了顿，他继续道：“咱爸知道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垮掉，也只好放弃，可咱妈不同意，说你还活着，她要去找，一定可以找到。”

说到这儿，秦小芹红着眼，不断泪目，戳中了她的心肺。

“后来呢？”

身为一个外人，林旭也不是滋味，在一旁，他给秦小芹一个肩膀依靠。

“我爸不同意，每天我爷爷或我奶奶盯着我妈，怕她出去。”

“其实，小妹丢了之后，我妈已经出现问题了，这样一关，很快她的精神失常，时而疯一会，嚷着小妹去哪儿，时而正常人一样，白天哭又夜里哭。”

这样一个结果，林旭一叹，搂着秦小芹，不知该说什么。

“时间一长，我妈就真的疯了，郁郁寡欢，没出几年，她就病逝了。”

“虽然我爸忍着不说，但我看到他偷偷哭过好几次。”

“这个家，他必须撑起来，料理了我妈的后事，他把我托付给我爷爷奶奶照顾，一个人出去打工，只有过时过节才会回来一趟。”

某种意义上来说，苏铭的童年也不好过，还不如秦小芹，至少她当时无忧无虑，父母不在身边，会想念，但生活条件真的很好。

“我十八岁，爸积劳成疾，客死异乡，是爷爷和我去把爸带了回来。”

“这件事过去以后，爷爷也伤心过度，去世了。”

“再然后是奶奶，不过那会我已经二十了，可以照顾自己，只是一个人，真的……很不好受。”

这就是一段过往，不堪回首的过往。

当时有多难，苏铭不敢想，真的很害怕，即便现在说起，内心深处都在微微打颤，怕噩梦再度袭来。

故事讲完了。

听者林旭一度沉默，这样一个事实，让人心情沉甸甸。

而秦小芹又何尝不是呢？来之前，她认为最不好的结果是她被抛弃，父母不会认她，因为那个年代很重男轻女，这个现象普遍。

可现在，她不是被抛弃的。

但结果为什么更加让人不愿意呢。

这一刻，秦小芹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身子在颤抖，手在颤。

如果……

如果当时不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那该多好。

她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这怪她吗？

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女孩，咿呀呀的说不清话，时间一长，父母长什么样都会忘。

不是她的错。

当然也没有人责怪。

只是秦小芹很难过，一件事，毁了一家子，一家人的命运全变了。

“呜呜。”

秦小芹哭着，她的根找到了，可是家没了。

只有一个哥哥，爸妈全不在了，爷爷奶奶也不在了。

“不哭了，你回来就好。”

一晃二十多年，恍若南柯一梦，苏铭都不会想到，丢失的小妹回来了。

你瞧她，和过世的妈妈多像。

你瞧她，遗传了父亲的俊朗。

苏铭欣慰，迟是迟了些，但回来了，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也会瞑目。

哭了很久、很久。

秦小芹把不痛快宣泄了出来，她眸子红红，失着神，呆呆在坐在沙发上，目光所及是手中的全家福。

“不哭了，乖。”

林旭在一旁陪着，安哄着，即便作用不大。

这样安静了很久。

苏铭不在出声，静静的看着他的小妹，他知道小妹需要时间来消化，时隔二十年，回来了，可是家破已人亡，她一定会难过。

时至中午。

秦小芹的嫂子出去了，一会后又回来了，在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男孩五岁，女孩四岁，都在上幼儿园。

苏铭忙走了过去，对着两个孩子，指着秦小芹，道：“快快，这是你们的亲姑姑，快叫姑姑。”

“不是有姑姑了么？”

男孩嘟囔，小小年纪，不明白，不过他还是看着秦小芹，忽然大眼一亮，道：“她和奶奶长的好像，比奶奶还要漂亮。”

一句童言，秦小芹眸子又红了。

可是在小辈面前，她不敢哭。

她注视着两个小鬼头，这是哥哥的孩子，也就是小侄子和小侄女。

看着下一代，她由心而笑，尝试道：“叫……叫姑姑。”

“哦。”

两个小孩对视，而后上前，带着腼腆的生疏，小声唤道：“姑姑。”

“嗯嗯。”

长这么大，突然有了小辈，秦小芹不知所措，但喜欢是发自内心，这是第一次见面，她要送点礼物，可摸索了半天，只有左手腕上一对玉镯。

她毫不犹豫，把两只全摘了下来，一人递过去一个，道：“来，一人一个。”

平时秦小芹穿着宽松，林旭也不知道秦小芹带有玉镯。

玉镯是乳白色，很透明，单是看就很有朝气，可能不是什么仿品，而是真正的好玉。

事实如此，这一对玉镯是秦小芹十八岁生日时，她爸妈送她的礼物，单一只就要一万多，很昂贵。

玉镯有一定意义。

原先秦小芹想着以后有孩子了，把玉镯送给孩子，不过现在送哥哥的孩子也一样。

两个小孩很乖，不敢收。

“乖，这是姑姑给你们的。”秦小芹看着两个小孩，很是喜爱。

而苏铭见状，知道不收可能会让秦小芹多心，于是他点了点头，两个小孩才收下。

“姑姑，你真的好漂亮。”这是小侄女。

“等你长大了，也会和姑姑一样漂亮。”秦小芹摸着小侄女的额头，心情好了许多。

这时小侄子看向林旭，又道：“哥哥是谁。”

对此，林旭哭笑不得，叫哥哥没什么错，可如此一来，他就和秦小芹差了一辈，他岂不是也要叫秦小芹一声姑姑？

“你错了，你该叫我……”

其实林旭想说‘叔叔’二字，但秦小芹打断，道：“这是姑父，记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