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出身的人果真来去如风，连武学世家的赵思奴，在外面都没有察觉有人出入。

从前她没有留意过，如今细细想来，若是有别人的暗卫在自己身边，该是怎样的情形？

还好，如今这些都不足为虑了。

翌日，东方渐见鱼肚白。

所有人都已然整理妥当，即将出发，礼部尚书已经在别苑外等候多时，禀告翼王宫中的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雪族使臣将在正午抵达岐阳。

由于凛言瑶回的是信王府，凛渊敏回的是翼王宫，所以归程中，二人并没有同行。

凛渊敏独自乘马车回去，车程还是算很快的，略微打了个盹便到了，下了马车便换成步辇。

避暑半月将最酷暑的这段日子避过去了，所以凛渊敏并没有出多少汗，但回到韶华殿以后，仍然沐浴了一番。

这一来二去的，便到了正午。

雪族使臣进宫面见翼王，翼王在瑶光殿设宴，王室中人皆要出席。

凛渊敏一身淡蓝色月华锦华服，步履轻盈的入殿，腰间上禁步发出的声音缓急有度、轻重得当。

头上的碧玉并蒂莲海棠步摇与额上花钿，衬得一双丹凤眼清冷彻骨，又流露出一股绝美，让人移不开眼。

过了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入座后，侍女们陆续呈上糕点、添上酒水，退下时，将一张小纸条塞进凛渊敏手中。

她微微一愣，便从容打开来看：“雪族与人族结盟攻打牧族，欲拉拢翼族参战。”

顿时她明白了，为什么雪族人会在别苑悄悄面见翼王，原来是提前商议出兵之事。

依今日的情景看来，翼王大致是同意了，否则也不会在如此正式的场合接待雪族使臣了。

雪族人的算盘打得也是好，牧族是绯洲大陆上最不好掌控的一个国家。

牧族人多以游牧为生，王帐居无定所，时时迁徙。

不说兵强马壮，但从不缺勇士，个个武力勇猛，擅长骑射，打起仗来支援能力也很迅速。

就因为牧族太过让人忌惮，才会引起三族围攻，此前牧族屡屡在边关挑衅，翼王方才借此将白太后的亲子裕王凛弘，调去上林镇守边关。

单凭一个国家绝对吞不下那么大块肥肉，即便是与人族结盟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才想到拉拢翼族。

三族联合围攻牧族，若是能一举攻占牧族，那么大块地方和牛羊奴隶、数之不尽的金银，绝对能填补打仗的消耗，还能充裕国库。

如此共赢的事，任谁都不会拒绝。

自翼王即位以来，白太后的残余势力一直在朝中与翼王抗衡，二人间的母慈子孝也都是表面上的一套，这一次想必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达成共识吧。

如果牧族被灭，白太后的党羽就可以趁机上奏将裕王调回岐阳了，届时翼族又会是另一番风向了。

在短暂的权衡后，凛渊敏心中已然有了思量。

不久，凛言瑶到了，她径直走到凛渊敏旁边的席位落座，宴会快要开始了，凛言瑶起身贴近凛渊敏耳语了几句。

凛渊敏顿时眉头一皱，起先是诧异，而后又是惊讶。

她短暂的思索一番后，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且看看情况再确定。

今天白太后没有到场，翼王正襟危坐在大殿之上，左右身侧伴着的是楚后与胡少妃。

凛渊敏看了一眼身后的凛晚秋，若是没有胡玲耶，那个位置只怕是她的了。

如果楚后也能这样想，应该会安慰些吧。

雪族使臣的席位在男席那边，最靠近大殿的那一排，正对着凛渊敏。

雪族男子均是一袭白袍，面容阴柔姣美，为首者一头银发，看起来像是清心寡欲、不食烟火的谪仙人。

这就是雪族男子的风情，却不想这样一副姿容，也会主动挑起战争。

那银发男子起身拱手开口道：“此次多谢翼族王上设宴款待。”

翼王抬手示意平身：“雪族太子不必多礼。”

凛渊敏微微扬眉，此番雪族竟然派了太子亲自前往？

果真如此重视这场仗吗？

雪族太子放下手道：“本宫此番前来，是为两族共商大计而来。”

殿上顿时议论纷纷，凛渊敏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连雪族太子都亲自来了。

看得出来，这次的结盟非常重要，凛渊敏越发来了兴趣。

他身后的使臣呈上一封信函，一路递到翼王手上。

他继续道：“如今，各族崇尚和平止戈，而牧族狂妄，屡屡对周边各族挑衅不止，牧族本就难以挟制，如此下去，若任由发展，后果将难以预料，雪族意欲征讨。”

他提高了音量道：“此前，雪族已与人族、火族成功结盟。若有翼族相助，必定如虎添翼，定能一举攻破牧族王帐。”

凛渊敏挑眉，人族便罢了，火族方才休养生息，又要参战？

四族结盟，大量的兵力粮草耗费，即便是瓜分牧族，也捞不到太大的好处了吧。

翼王看完信函，语气沉稳：“雪族太子骁云湛领兵十五万、火族太子加必乌赖领兵十万，人族太子萧弈领兵十万……”

这封信函随之传下殿供王公大臣们观看，三族皆由太子领兵出征，如今已有三十五万盟军，殿上众人皆噤声，这是不踏破牧族誓不罢休啊！

信函到了凛渊敏手中，她看完后便感到许多目光在自己身上聚集。

短短时日，此前曾求娶她的加必乌赖，已经成为火族太子了，刚刚坐上这个位置便迫不及待建功立业，难道是还想求娶她吗？

而她却沉思着，人族太子……萧弈？

会是他吗？

“那么骁太子希望孤发兵多少呢？”翼王看向众臣又道：“又有谁愿意领兵，征讨牧族？”

这话相当于同意了雪族太子的提议，四族联盟共伐牧族了。

骁云湛淡笑，这一头银发、一身白袍、一副阴柔姣美的面容，掺杂在一起，生出一丝说不出的诱惑感。

他拱手道：“发兵多少是王上的安排，本宫无意干涉，但我等三族皆由各族太子领兵出征，若是翼族只派出普通将领，只怕多少有些没有主导权的……”

言下之意便是也要翼族派王室中人出征，身份还必须不弱于其他三族的将领。

凛渊敏其实是想请缨的，但碍于方才凛言瑶的话，她迟迟没有开口。

镇北大将军何阎征站起身道：“我族暂时还没有太子。王上，臣毛遂自荐，愿带兵出战！”

若是平时，由臣子领兵自然无妨，但此次若是一举攻破牧族王帐，谈及财地分割。

普通臣子在各族太子们面前就会显得有些无足轻重，这不仅仅是展现联军的尊贵，也是翼族自身利益的争夺。

长徽郡公白喻侯也起身拱手道：“臣认为，征讨牧族可从上林发兵，裕王殿下既镇守上林，手下又领兵十五万。由裕王殿下带兵出战也可避免将士们行军疲乏以及粮草开销。”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白喻侯是白太后一党的人，白太后党羽皆力荐裕王出征，要知道此次可谓是“太子联军”。

裕王是当年差一点将翼王拉下太子之位的人，也是先翼王唯一的嫡子，若是真由他出征，这不是白太后明里暗里的在打翼王的脸吗？

况且，一向打仗必有损伤，但这一次四族结盟共伐牧族，损伤的几率几乎是微乎其微，完全就是一个树立威信的美差，这样的差事翼王怎么会交给裕王呢？

简相出言反驳道：“老臣认为不可！裕王既是边关镇守使，便不能随意离开边关，边关守军更是不能随意调动。”

白喻侯立刻道：“上次与火族一战，晋宪公主也调用了边境守军，为何裕王殿下不可？”

这话就让凛渊敏有些不悦了，不仅是凛渊敏，在场很多人都露出不悦的神色，这是要多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骁云湛也悄悄的审视了一番凛渊敏。

信王作为翼王最亲近的兄弟，也开口道：“晋宪公主上次调用衢关守军，并非作为主力军，是为驰援本王。况且也没有大规模的调用，更何况晋宪公主并非边关镇守使，又岂可与此战相提并论？”

这些本不用信王多做解释，所有人都明白白喻侯话里的不对，但把这些摆到明面上说，也是杜绝他们的心思。

信王说完话，正殿上的翼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战很明显，若无太子，便要由举足轻重的王室子女领兵。

在一番沉寂后，众人纷纷将眼光投向凛渊敏，而凛渊敏还在权衡。

现在只需要她一个点头，就能拿下旁人想都想不来的美差，更何况，她也很想知道人族太子萧弈究竟是不是他。

翼王早已与雪族使臣私下商定，同意了翼族参战，所以此次只是明面上的第一次商榷，实际上已经可以敲定出征人选了。

翼王摆了摆袖口，侧倚在座位上，略微有些不悦了，王室那么多子女，竟然没有一个人请缨。

凛渊敏依着楚后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是在看凛风吟，她还是更与凛风吟亲一些吗？

翼王耐不住发问道：“谁愿领兵征讨牧族？”

楚后的目光还在凛风吟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给了凛渊敏。

反而是胡玲耶在给凛渊敏使眼色，仿佛在说：“你还犹豫什么啊！”

凛渊敏踌躇不定，赵东平也急切起来！

局势越发紧迫。

这时，凛风吟站起身道：“此战必定持续良久，现已入秋，牧族酷寒，若是打到冬天，阿姊的寒疾必然加重。”

“儿臣不才，愿领兵出战！”

凛风吟此话，不仅是在自请领兵，也是在为凛渊敏说话，她是因为有自己的顾虑才没有请缨。

凛渊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宴会开始前，凛言瑶告诉她，在来时她遇到了卞逐华的人。

卞逐华托她带话给凛渊敏，让她不要参战。

所以凛渊敏才会既惊讶于卞逐华为什么会知道，又诧异为何不能参战，但她还是选择信她。

翼王满意的笑了，一锤定音道：“如此甚好！二皇子凛风吟为主帅，信王世子凛柏冽为副帅，领兵十万。”

“后日一早，与雪族太子一同启程，前往牧桓山，与三族大军回合！”